第二十四章：试善裟（2 / 2）

周围的小妖早已吓得远离，躲在石头后面看着黑熊怪癫狂的痛苦着，个个束手无策。

那件锦襕袈裟，此刻正被黑熊怪穿在身上，奇怪的是它浑身散发着幽红色，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不断向内收紧，隐隐传来黑熊怪骨骼错位的咔咔声，足见力道之大。

悟空傻愣着，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黑熊怪瞥见两人，急忙忙滚了过来，不住磕头：“圣僧！圣僧！救救我！救救我！不该偷你的袈裟，不该行凶作恶，求您把它去掉吧！啊啊啊——”他匆匆说完这几句话，又开始在地上滚动起来。

玄奘目睹黑熊怪的惨相，柔和的眉宇间也满是痛苦。但不知为何，悟空总觉得这份痛苦里，掺杂了许多东西，譬如愧疚、自责……甚至是失望的颓唐。

他悠悠开口，语气里竟满是疲惫：“果然，还是这样……”

“师父你说什么，什么还是这样？”悟空听的满头雾水，但还是察觉出玄奘知晓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玄奘没有回答她，蹲下身，握住了扣紧的袈裟。

暴虐的袈裟一刹那安静下来，满身红光尽数散去。玄奘随即一扯，整件袈裟从黑熊怪身上剥落，重新躺在了玄奘手里。它的华美一丝不减，浑身的宝石镶钻夺目生辉，丝毫不能与刚刚的暴动残忍相提并论。

如坠地狱的痛苦消失，黑熊怪趴在地上使劲喘气，而后匆匆爬到师徒面前，一扫戾气嚣张。“谢圣僧不杀之恩！小人以后不敢了！不敢了！”

他的声音急切颤抖，宛如刚从恐怖的冰窟里爬出，惊魂未定。

“圣僧放过小人吧！小人以后一定不乱偷东西！一定不！”

“哼！”悟空掐起腰，“你说放了就放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吃我一百棒！”她方才收了那么大羞辱，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说话间就已抬起了金箍棒。

但金箍棒还没挥下，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悟空。”

“诶？”悟空停手，转头看着玄奘。

“走吧！他已知悔，袈裟也追回，咱们回禅院吧！”玄奘抱着袈裟，目光没有放在悟空这里，所以悟空很轻易的能看出玄奘眸中浓烈的失望。

“师……”

“走吧！”玄奘再次轻声命令，转过身自顾自走开了。悟空望着他的背影，觉得颇为落寞。

无奈，她丢给黑熊怪恶狠狠的一眼：“算你走运！”即刻便跑去追赶脚步沉重的玄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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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禅院的路上，悟空再也忍不住了好奇心，小心问道：“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原因对不对？”

夕阳西下，橘黄暖光照在玄奘身上，却捂不热他沉痛的内心。他看着袈裟许久，才喃喃开口：

“这件袈裟不是普通的袈裟，是件「试善裟」。”

“试善裟？”

“当初菩萨赐我袈裟时曾说，它能察心之罪恶，若善大于恶则无事；若恶大于善则会收紧，令穿者受裂骨之痛。”

“啊？”悟空吃了一惊，心里暗暗发憷。

“曾经也有别人穿上，他们那副痛苦的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玄奘说着，脖颈缩紧一些，浑身打了个寒战。

“师父……”悟空有些心疼的看着玄奘，“所以你才会把它收起来么？”

玄奘慢慢点点头，停了脚步，抬头看向西方。

“悟空，不想让别人看见这件袈裟。我怕的不是失去袈裟，而是许多人为了这件袈裟走上不归路。你知道的，我此行为的就是求取真经，渡化众生。我毕生的梦想就是看到普天之下的人能戒去贪念，放下不该有的欲望，好好过活。”

悟空站在玄奘身后，望着他背光处羸弱的身躯。

“可是这件试善裟，却总会为我呈现我最不想看到的一面。我不忍目睹那么多人欲望满盈的心，不忍接受这天下还有好多人痴迷钱财名利的现实。我怕的是自己的梦想一直被利箭攻击着，变得越来越小而不可及。”

“方丈，黑熊怪……他们就是两个鲜活的例子。”

悟空沉默，无言以对。她想开口安慰玄奘，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但……”玄奘突然正色起来，浑身骤然散发出赤子一样的执着无畏，“它也告诉了我，我的梦想并非没有意义。既然这世上还有那么多恶，那么我就可以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不迟疑，不犹豫。坦坦荡荡，毫无顾忌！”

莫名的力量震慑住了悟空，她呆滞着看着玄奘。为什么区区一个凡人，瘦弱的身躯里可以蕴含这么强烈的信念，让从来都放荡不羁的她都甘愿折服呢？她原本还怀疑着，自己为了自由同意认玄奘为师是否不值得，但这一瞬间她却明白了。能有这样一位师父，是她莫大的造化。

想到这里，悟空郑重地回应道：“师父，放心吧！我一定护送你安全到达西天！”

你的梦想，我一定会为你保护好它！

玄奘回过头，看着悟空自信的笑容，欣慰地勾起了嘴角：“谢谢！”

师徒继续走着，太阳的余晖洒在身后，温暖人心。

两条影子越来越长，像极了他们心中的决心，在一步一步间，愈加膨胀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