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支持（1 / 2）

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难相见，易相别，又是玉楼花似雪。暗相思，无处说，惆怅夜来烟月。想得此时情切，泪沾红袖黦。《应天长·别来半岁音书绝》韦庄

“傻孩子，”秦文华看着燕少菲执拗的小脸：“这条路，并非你想的那么好走，而且你还这么年轻，还有更多选择。”

“奶奶，人生最珍贵的事情和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无法回头。因为没法回头，所以，当下的选择，更加重要。我最近一直在看妈妈的笔记，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妈妈当年放弃爸爸是不是会后悔，可是，爸爸放开了妈妈的手，现在仍时时后悔。奶奶和爷爷、外公、外婆当年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可是，我也想问问奶奶，如果你的人生再来一遍，是不是还会做同样的选择而无怨无悔？”

秦文华怔怔的看着孙女坚毅的脸庞，心里泛出无尽的苦涩：“阿堕，人的一生太长了，做错的事情，又何止一桩两桩，谁能真的一辈子对任何事都无怨无悔？时代在变，需求在变，人心也在变，人生此一时彼一时，对错无常。奶奶人之将暮，没法陪你太长时间，只是希望有生之年看到你过得幸福而已。”

“奶奶，你放心，阿堕没有经历过那么久的人生，也没法想到那么久的将来，但是，阿堕清楚现在自己的心需要什么，愿意做什么，不违背现在，才是我想要的生活，阿堕再明白不过。”燕少菲定定的说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坦然和自信。

“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定，奶奶也不再多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爷爷和奶奶会支持你的，我们都是些老骨头，半截入黄土的人，万事又何惧。你大胆的去做事吧，好好照顾凯子！”秦文华沉思半晌，拍着燕少菲的手，坚定的说道：“阿堕，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有爷爷奶奶在，咱们燕家的孩子，容不得别人半点欺负！”

燕少菲从家里出来，远远看到杨慎言的车子往上山驶来，她吩咐宋玥靠边停车，出来站在一边。杨慎言看到她停在路边，也靠边停下车子：“阿堕，下山去？”

“是的，慎言。”燕少菲走到他车子旁边：“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云海？我有事情想和你聊聊。”

“就这一两天吧，”杨慎言想了想：“我回家送点东西，你到城西老地方等我，我随后就来，我也有事情要和你说。”

燕少菲来到城西的咖啡店，店长急忙赶出来迎接：“燕姐好久没来，是不是把我们都忘了？”燕少菲笑着朝店长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沓红包：“给大家凑凑兴，还在年节上。”燕少菲来到楼上的包厢，坐着发呆。

这个咖啡店是四个人大学时期的杰作，那时候，京城不知怎么就突然兴起咖啡热，忽然满街人手一杯咖啡，似乎没有咖啡就落伍了似的。自己和柳眉也成天跟着凑热闹。杨慎言见她们喜欢，有天拽着她们，说城西有个地方，非常适合开咖啡店，问她们有没有兴趣自己开店。燕少菲拿不定主意，回头和冯胜凯说起这事，他挺上心，就撺掇着大家一起入伙。杨慎言带着三个人过来考察地段，测算成本和收入，最终决定试一试。杨慎言比他们几个大一些，对于经营也挺擅长，咖啡店的生意做得有模有样，她和柳眉只知道到店里白吃白喝，年底的时候竟然分到不少钱，往事历历在目，一晃已是七八年时间。

咖啡店虽然盈利不多，但是大家也舍不得关掉。毕业后，其他人各自忙碌，也只有燕少菲偶尔闲暇时会过来坐坐，现在，连她也基本不露面，咖啡店的新员工，都不认识自己的老板。咖啡店就这样一天一天存续着，漫不经心的迎接着来往的客人。大家到底在执着什么，燕少菲也说不清楚。

“阿堕，”慎言匆匆赶来，在燕少菲对面坐下。

“慎言，”燕少菲看着坐在对面的慎言，沉稳大气，帅俊多金，也是要什么有什么、无比风光的世家子弟，可是他的眉宇间，总是有一抹淡淡的寂寞：“我本来打算这两天去一趟云海，可是奶奶临时想去仙霞，我要陪她，所以，就想先和你聊聊。”

“一杯拿铁，一杯美式，一份芝士蛋糕，送上来就不要再让人打扰。”杨慎言见燕少菲面前只有一杯白开水，对过来点单的店长说道。点完单，杨慎言不理会燕少菲，也没有开口说话，等咖啡和餐点上来后，才说道：“阿堕，我希望你和以前一样，做你的大小姐，偶尔发发脾气，乱花点钱，不开心的话，离家出走到处逛逛也行。”

“慎言，我希望你能支持我。”燕少菲用勺子挑了一口芝士蛋糕：“今天的蛋糕不错，有以前的味道。”

“阿堕，我不知道燕叔和凯子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要你出来做事，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和凯子、柳眉已经进了这个大染缸，我不想你再进来。”

“慎言，我不能做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燕少菲放下勺子，看着杨慎言：“难道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没什么，阿堕，你就好好的不行吗？”杨慎言喝了一口苦苦的美式咖啡：“外面的事情太复杂，我不想你冒任何的风险。阿堕，如果你不想做事，我去求燕叔，我去和凯子商量。”

“慎言，我还以为你会支持我呢。”燕少菲有点苦笑的看着杨慎言。

“阿堕，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开这间咖啡店吗？”杨慎言看着冷清的二楼，这个时间段，店里人不多，非常闲适。

“那时候我和柳眉天天满大街转悠着找咖啡喝，你不是说自己开店更方便？”燕少菲笑道。

“其实，阿堕，这个咖啡店是为你开的。”杨慎言看着窗外，冬日未尽，树木枯黄，零星的树叶挂在枝头上，摇曳着，挣扎着，与北风做最后的搏斗：“我那时候就在想，阿堕，你到底适合什么样的生活呢？”杨慎言陷入往日回忆中，语调低沉而散发着磁性：“在一间有情调的咖啡店，漫不经心的经营，不必靠它吃饭，纯粹是为了兴趣。兴致来了，折腾一番，没有心情的时候，放着客人不管也可以，就那样随性、任性的生活。这是我所能想到的，你最适合的生活，本来是想你毕业的时候过来这里工作。”

“慎言，谢谢你！”燕少菲感激地看着杨慎言，低声道谢。

“阿堕，虽然你没有来，但是，我一直舍不得关掉这间店面，总想着有一天，你能回来，过回我想的那种生活。阿堕，你其他的决定，我都支持，你愿意在小小的公司给人当助理开车，我都没反对过。可是如今，你知道你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事情吗？你知道你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局面吗？你是我们几个人的净土，我不想连最后一点希望都失去！”杨慎言有点激动，燕少菲很少看到他这样，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慎言，从小到大，我都很尊重你，基本上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服从。可是，慎言，这一次，因为是我人生里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我恐怕不能听你的劝。”燕少菲沉默了很久，见杨慎言靠坐着一丝不动，只好向他解释到。

“阿堕，当年凯子跟我做了保证，一定会好好保护你，我才离开京城到云海。如果他不能履行当年的诺言，我会和他好好算账！”杨慎言不为所动：“现在的我们都今非昔比，当年我一念之差做错事，现在我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慎言！”燕少菲心一慌，急忙打断杨慎言，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阿堕，你和凯子离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他这么不珍惜你，又借着冯家和燕家的背景，让你站在风口浪尖上，我决不允许。”杨慎言满脸的决然：“阿堕，你是我唯一爱的女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为了你，我可以不惜一切！”

“慎言……不是……可是……”燕少菲被吓住了：“慎言，我爱的人是凯子啊！”

“那又如何？”杨慎言气势逼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就不信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只要曾经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我就会全力争取，凯子是我的好朋友，若是他珍惜你也就算了，他竟然敢和你离婚，就要接受离婚付出的代价！”

“慎言，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和凯子已经办理了复婚手续，现在还是结婚的状态。”燕少菲急忙澄清。

“我知道，我这次回京城，已经通过关系把你们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冯胜凯敢这样对你，我绝不饶他！”

“慎言，那你也知道凯子生病……嗯，身边的事情？”燕少菲一着急，差点脱口而出，急忙转了个弯。

“他身边那些破事，我都知道了，把你扔在家里，在外面胡混，你还这样护着他？”杨慎言一脸愤慨：“阿堕，你这样做，到底图什么！”

“慎言，你太激动了，”燕少菲手伸过桌面，拍拍杨慎言放在桌上的手：“有些事情，我现在还没办法和你说清楚。但是，慎言，不管以前我们经历过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爱冯胜凯，我自己在做什么，我清清楚楚。慎言，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谢谢你喜欢我，爱我，但是，我没办法以同样的感情来回报你。慎言，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一丁点的误会和暧昧，我们已经成人了，一旦做错一件事，会毁了我们四个人，慎言，以后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阿堕……”杨慎言反手抓住燕少菲的手，低着头：“我没办法，即使知道你不爱我，我也没办法放弃。”

“慎言，人世间的爱，不止一种，这辈子，有你和柳眉这样的挚友，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凯子是我的爱人，此生唯一。”燕少菲看着一脸黯然的杨慎言，眼泪禁不住顺着脸颊而下。

“阿堕！”杨慎言一惊，伸出手轻轻抹掉她的眼泪：“阿堕，傻瓜，哭什么哭。”

“慎言，别再问为什么，如果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支持我，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燕少菲有点哽咽，知道冯胜凯生病后，她一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和勇气，在冯胜凯面前，她强颜欢笑，在长辈面前，她不敢有任何怯懦，可是，这一刻，她却有点松懈，如果不找一个出口宣泄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挺多久。

“阿堕，你别哭。”杨慎言看着燕少菲流泪，心里又急又痛：“我，只是……心疼你，我不想你太辛苦，我宁愿你一辈子长不大，我会护着你一辈子。”

“慎言，别这样，你要是这样，我会连你都失去。”燕少菲擦了擦眼泪：“我不想失去任何人。”

“阿堕……”杨慎言握着她的手：“放心，你永远不会失去我！”

燕少菲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咖啡店的，她只记得站在咖啡店门口回头的时候，咖啡店的招牌刺得她眼睛发烫——堕落天使，当时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凯子极为反对，但是慎言说是因为喜欢那部电影。燕少菲和柳眉专门再去看了一次这部片子，回来对店名投了赞同票，还和柳眉一起把片子里的音乐找出来，在咖啡店播放。如今回想起来，慎言是明晃晃的欺骗了大家。

燕少菲也没心情再到别的地方，干脆回家。刚进家门，就收到杨慎言发来的信息：“阿堕，我支持你，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