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共和(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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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停在海州港,郝康与穆同学并肩站在船舷旁边,看着穆同学严肃的表情,郝康知道穆同学心里面很紧张。郝康也紧张,却不是因为恐惧。出生入死好些回,他早就不再为生死而恐惧。他现在担心的是穆同学会不会承受不了压力。

“咱们下船。”穆同学说道。

郝康背起两人的行李,走在了前面。港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两人,见到穆同学跟在郝康背后下来,穆同学的父母率先冲到两人面前。穆同学的母亲神色先是气愤,看着高大秀美的郝康用混着学校普通话味道的纯正江南话说道:“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郝康。”穆同学的母亲突然就气不起来了。

看到老婆竟然被这个颇给人好感的混账小子迷惑,同样忍不住心生好感的穆同学父亲上前一把推开郝康,拉着穆同学的手就喝道:“你出去就知道瞎闹。我再也不会让你出国啦!”

旁边的就是外交部的人,他们已经准备好马车,此时上前让郝康与穆同学一家分别坐进两辆马车。两位年轻男女都没有反抗,只是在上车前都看向对方,交换了一下眼神。等众人上车,两辆马车启动,直奔火车站而去。

赶时间,这些人乘坐上压路的火车直奔目的地开封。倭国地头们办事给力,送来超过十万的倭国劳工。每人每天挖三立方土,到了八月,铁路就从海州(连云港)铺到了开封。铁路本身的重要性已经无法形容,开封去海边再不用走几天运河,坐火车一天多点就能抵达。令赵谦欢喜鼓舞的不止这点,大宋对倭国的介入经过几年时间的发展终于抵达目的地。有了扎扎实实的契合点之后,大宋与倭国在利用倭国劳动力方面终于能真正合作起来。

老爹对倭国的想法从几十年前就非常明确,依旧需要很长时间按部就班的努力。最后几年才参与其中的赵谦亲眼看到最后几年激烈的变化,世界有规律,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规律运行却不是按照人们的想象。这同样毋庸置疑。孙子说,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

修道而保法,这话说的真妙不可言。参与其中的赵谦回想过去那些年里面的艰苦,真是感慨万千。有老爹在,赵谦完全不用担心大方向,老爹的大方向从来不变。‘保法’二字需要执行中的坚定,不管对方怎么变,赵谦这边都不能让变化走到另外一个方向上去。方向正确,执行坚定,又不急功近利只求结果。最后这件事才能成功。

在战争条件确定的情况下,对于指挥官的要求就是坚定。事情成功之后回望来路,觉得步步有理。亲自走过那条路的人才明白每一步带给大家多少困惑、不安、不满,甚至想推倒重来。

自己能如老爹这般坚定么?赵谦本想总结这件事,却不得不卷入别人恋爱婚姻的事情中。这让赵谦有点烦。看到被人恋爱,赵谦心里面就不是太爽,反正他的恋爱失败了。而且这件事本身又不知道被谁捅出来,造成的影响不好。没办法,赵谦又跑去找老爹寻求帮助。

“这算是个案,也是特例,咱们依照人情来解决吧。”赵嘉仁轻描淡写打得答道。他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皇帝本人拥有最高参决权,赵嘉仁不想自己再把事情上纲上线。

“特例会不会在以后被当作范例。”

“那就得看你怎么看待特例了。”赵嘉仁笑道。到了快60岁的年龄,赵嘉仁觉得自己能更全面的看世界,用放下很多东西的视角享受老年人倚老卖老的乐趣。

“请官家给说说。”赵谦对此很有兴趣。

“第一,这里面是否存在未成年人,存在未成年人就犯法了。第二,是否存在胁迫这种犯法行为。第三,两人之间是否存在故意欺瞒,隐藏了能影响婚姻结果的事情。第四,外国人是否蛮夷。他的国家,他本人受到的教育,是否会说汉语,是否能读懂和已经懂得多少中华古籍。第五,他们对于婚姻的理解是否符合中华传统。第六,大宋这边的人是否明白因为这场婚姻而被剥夺的个人权利和权益。”

赵谦已经拿出小本本开始记录,等老爹说完之后他又把前面没来得及记录的问清楚。记完之后重头阅读一遍,赵谦赞道:“妙啊。官家,这特例比大宋自己人结婚都严格的多。”

“特例本就是这么一回事,要符合道理,要符合人情。要是特例是法外开恩,让非法的变成合法的,那就别搞特例了。”

赵谦连连点头,接着却说道:“官家,就我知道的情况,这些对那两个人不是问题。”

“他们两个是什么人,他们两个都是大宋的大学生。在主流社会当中已经属于有见识有经历比较能干的那一批。不提国籍的话,他们强强联合,大概还两情相悦。我才把他们当特例。普通情况是边界上有大宋女性被掳走,报纸上不会讨论什么要不要和亲,而是询问大宋军队什么时候去讨伐蛮夷。”

“官家,这件事难道就没有扶植的考虑么?”

“赵谦,你千万记清楚,谁都不傻。大家为什么愿意合作,因为在我们眼前面对的利益上我们有合作空间。合作不是别人变了咱们的奴隶,从此被咱们完全控制。要是这么想,那就不是别人没能耐,而是咱们自己傻。合作就是合作,生意就是生意。有理、有利、有节。”

赵谦非常认同这些观点,他给自己鼓了鼓勇气,大声问道:“官家,我参与到倭国这件事里面,只觉得官家眼光看得比我们远了无数倍。我在操作此事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已经干到了终点,应该结束了。官家就不会。官家还是觉得这件事应该继续向前,这件事还得继续向前推动。现在这件事结束了,我已经能看到这件事结束了。现在只是把以前布下的那些东西落实就可以了。我反思的结果,官家在三四十年里面所做的一切都是官家已经看到了的。只是根据大宋当时的力量选择当时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官家每一步都赚到了。若是让我来做,那就是直奔最终,再好的思路和认识都会失败。我想知道官家对世界发展的认知,指明了这条路,我再无任何疑惑了。剩下的就是干起来。”

赵嘉仁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以前赵嘉仁就觉得奇怪,为何古人不如今人。从生物学角度来看,几千年来人类的大脑没啥本质变化,只怕连细微变化都很有限,缩短到七百年的时间更谈不上有啥变化。宋代人的大脑与21世纪的新中国人民没有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常识’。

历史改变了,文天祥发生了变化,只是不够大。赵嘉仁强力培育的新人中终于出现了敢把核心问题问到赵嘉仁脸上的年代人。这让赵嘉仁确定自己没想错。只是这个问题牵扯到赵嘉仁自己的根本,他的一切都来自于他学到见到的东西。

想拯救大宋就得毁灭临安朝廷,想拯救中华就得毁灭土地私有制,想推动社会进步就得消灭封建制度情怀党。这不是赵嘉仁千辛万苦上下求索的结果,而是他通过学习了解到的历史事实。即便如此,赵嘉仁第一次转生的时候还瞻前顾后,全家被杀的现实让赵嘉仁明白了看着冷酷的正确结论本身就是仁慈。想拯救中华就一定要牺牲一些人,这点牺牲与华夏毁灭的代价相比无足轻重。

这些东西赵嘉仁能明白,但是赵嘉仁并不知道该怎么讲给他的儿子听。两个人在智力上没本质区别,在个人努力上也相差不大。让两个人之间出现天谴鸿沟般差距的原因就是‘常识’。

看着老爹表情,赵谦心里也有些惴惴。他爱自己的父母,对这个世界了解越多,赵谦越感到庆幸。这时代太多父母把子女当做自己的私有物,自己的父母从来不这么看,子女是他们生活的产物,所以他们就全力把子女培育成能靠自己应对世界的人。哪怕赵谦是天家的子女也如此。

现在赵谦所做的是向老爹讨要他人生的根本,拿到这笔宝藏就意味着拿到了老爹的所有。别说对一位皇帝,哪怕是普通家庭的父亲也大概无法接受。这意味着儿子从此获得了父亲的所有思想,而父亲能够引领家庭靠的就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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