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前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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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虽将自己的身形隐去,但陈空却能看见它倏忽退到一棵柳树旁,正在似笑非笑的望向自己。

女鬼和那柳树一般高,足足八尺有余,穿一件白色的连衣洋裙,带一顶白色的礼帽,持着一把白色的蕾丝阳伞,这女鬼的一身打扮竟像崇洋的富家小姐一般精致。

陈空将手撑在窗台上,就势翻了出去,回头对着如烟道:“快带丫头先走”。这窗台离地也就几丈,陈空稳稳落地连忙奔了过去。

女鬼的蕾丝布伞本是娇小姐遮阳所用,此刻暴雨之中挡不了任何风雨,但它仍是阴森森的擎着,头脸被淋得湿透。

陈空觉得又可怕又可笑,他忍不住道:“你们女鬼不是统一制服的么?都是披一块破布,留一头长发,怎么就你穿的那么浮夸?哈哈!”

那女鬼身形比陈空高得多,低着空洞的赤眼,死盯着陈空。口中又低唱道:“枉啊……天生红颜并男骨……”陈空怒道:“你奶奶的别再唱了,你当印度电影么?一言不合又唱又跳的。”

那女鬼果然便停了低吟,歪着头打量着陈空,它从未遇过这等样人,不得不有些费解。

它虽是歪着头,但动作极度扭曲,几乎都要把下巴转了半圈对着夜空了。陈空嘴上忍不住嘲笑,心里毕竟有些许胆寒,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善罢。忽觉小腿上被早春的虫儿叮咬了一口,甚是麻痒,于是情不自禁抖了抖腿。

那女鬼仿佛是正在狩猎的毒蛇,一见猎物有了动作,发出一声尖利的“枉啊!”,猛然向陈空扑来。

陈空见它来势汹汹,恐慌之心燃成了怒火,抡起阎浮提短刀便劈了过去。

锻造此刀的材料,乃是玄门中运气第一好的“活锦鲤”钱律所得的异铁,驱邪辟阴极是灵验。那女鬼虽是灵体也不敢正当其锋,扭曲着身体避了开去,弹指间又退到了柳树之旁,缓缓伸出一只开裂苍白的手掌,五指张开,遥指着陈空。

陈空哑然失笑,道:“哈哈,怎么?要对我释放冲击波嘛?看你那傻样。”说着提刀飞快的冲了过去。

那女鬼不逃不避,只是将伸开的五指猛然收成拳头。陈空待要再笑,却突然感觉心脏一阵抽痛,仿佛供血的筋脉被人用力撕扯一般。饶是他勇武过人,也自支撑不住,直挺挺的跌倒在地。他将手用力按在心脏处,疼得在泥地里翻滚。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他知道有此征兆,可不是什么好事——有传闻说人临死之前,会走马灯似的回想起自己的一生。

陈空自幼便由他的授业恩师杨鹏抚养长大,问及亲生父母,杨鹏也只说不知。当日他在一处深山崇岭中路过,遇见年幼的陈空跟着一只硕大的妖怪,于是急忙出手,将陈空救了下来,他见陈空天资聪颖,也算是可造之材,便收入门墙。

杨鹏道法通玄,品行端正,江湖中人无不钦佩。陈空得遇明师也算是意外之喜。众多门人之中陈空和师弟愁云最是交好,他们在杨鹏的悉心指导下,忽忽数年倒也平安快乐,

在陈空十六岁那年上下,他突然自悟出一套剑法。从此同门之中无人是他对手,甚至连恩师杨鹏也难当其锋。陈空暗想这套剑法并非自己所创,实乃天授,因此取名为天授剑法。那时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有了这套惊世骇俗的剑法,自然是志得意满,渐渐把恩师杨鹏也不放在眼里。

杨鹏却发现这套剑法狠辣诡异,邪气逼人,恐是入了妖邪之道,勒令陈空不许再用。陈空那时正是叛逆之年,自悟无敌剑法可是他平生最得意之事,况且杨鹏又已经非自己敌手,怎能再肯听他说教?既然被恩师所不喜,陈空便不辞而别。天高海阔,陈空到哪儿,哪儿便是家了。

杨鹏从陈空垂髫之龄,便悉心教导于他,十余年来实是情同父子。他从未想到不久前还在膝下承欢的爱徒,在羽翼渐丰之时,却与自己分道扬镳。这份打击真是让他灰心已极。

他之后更是无心再教导其余学生,整日一把剑,一壶酒,放诞于青山之间。此去经年,忽闻陈空声名鹊起,与张尘,钱律在江湖上闯下好大的万儿。他欣慰之余,只能举酒遥祝爱徒。只因他也是清高自傲之人,不想给之攀附之感。

但造化弄人,不久后陈空叛出阳炎,屠杀三十六长老。投入空门之中,不足年余又被准提僧逐出,从此四海为家,在江湖上孑然浮沉。

陈空虽觉自己并无过错,但内心深知此番遭遇定让杨鹏脸上无光。年复一年,陈空登门探访之意越来越甚,付之行动却越来越难了。

过去的人和事此时一齐涌上了陈空心头,他的心脏越来越痛,意识也逐渐开始模糊。突然他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想起杨鹏和钱律等人都和他提起过,若遇到此等凶险,只能求助于宗教的力量。

陈空素来偏激自负,恩师杨鹏对他如此慈爱,好友钱律待他如此亲厚,他都将他们的劝诫当成耳边风,更何况虚无缥缈的太上老君,释迦摩尼了?陈空信仰的,唯有自己这身武功罢了。如今他被这女鬼浅唱间,只一握拳,便将取了性命,一身剑法拳脚全然不顶用。一直以来的观念被颠覆的支离破碎,不由得吐出一口血水来。他见此时已是刻不容缓,连忙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念些什么。他虽在空门当了许久和尚,但都是为了找寻张尘失忆的线索,从未正信过佛法。此刻颂熟的金刚经,地藏经,更是忘得一干二净,搜肠刮肚后只能急忙念道:“南无阿弥陀佛!”。他临死抱佛脚毕竟心虚,于是又抱住了道教的大腿,又念道:“无量天尊,太乙真人,真武大帝……”。又觉得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于是又道“仁慈的上帝啊,主啊,God!my God!oh!my God!yes!yes!my baby!oh!yes!”声嘶力竭般喊了起来。到后来连巫医的全名“阿鲁拉玛踏踏撒鲁迪啊巴嘎赫那玛斯托托皮摩尼哄阿珠朋得提提托嘎巴拉哈哞库库提哈满托法嘎甭甭踏……”也被他当成降魔的咒语一般念叨了出来。

不知是哪句话起了作用,他竟觉得胸口剧痛有所好转。抬头向那女鬼偷瞧去,见它披散着头发仍冷冷站在柳树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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