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锋芒毕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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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李靖行回家来,千柔便将蕾儿想学医的事情告知。

李靖行有些不乐意,皱眉道:“她不爱刺绣做女红,这我不勉强,学琴棋书画也不想尽心,倒也无所谓,我也没要求她当才女。但是,这学医是民间女子才干的事儿,她一个郡主学这个,岂不让人笑话?且学医挺累的,她未必能熬得住。”

千柔笑着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孩子一心想学好,说学医才有意义,能帮到人,出发点是好的,我不忍心拒绝。”

拉着李靖行的胳膊,央求道:“要不,咱们让她试一试?你不也说了吗?学医其实是桩苦差事,她未必能坚持下来呢。但是,人就是挺奇怪的,越被人拦着,就越想尝试。不如让她学去,等她自己熬不住了,你岂不就遂心愿了?”

李靖行一听,倒也有道理,却又皱眉道:“倘若她熬得住呢?”

千柔抿唇道:“倘若她熬得住,真有学医的天赋,由着她未尝不可。反正如今女大夫挺多的,地位也不差。等她学成了,在闺阁里给亲戚们调养身体,小打小闹一两年,就该嫁人了。嫁出去之后,要操心的事儿多着呢,未必还有心思行医。”

李靖行沉吟道:“蕾儿生来就是个男孩子性格,让她安分守在闺阁里,确实不太可能。罢了,正如你所说,她出发点是好的,这次先由着她,任她折腾一回吧。”

说着看着千柔,到底心中有些不足,便抱怨道:“旁人家的小女孩,六岁的时候,才不会异想天开觉得学医才有意义。都是你素日里与众不同,令得孩子也有样学样起来。”

千柔皱眉,嗔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在她小时候百般娇宠着,让她养成了胆大的性格。”

见李靖行撇嘴,千柔索性抬起下巴,哼道:“好好,就算蕾儿是我带出来的,这笔账我认了,那又如何?县令大人想找我算账吗?你想怎么惩罚我?只管说出来,我可不会怕。”

李靖行见她露出傲娇的模样,眉眼生动有趣,心中自是爱极了,故意板着脸道:“罚自然是要罚的,本官近来搜罗了一册春宫话本,你得好好钻研,若是学得好,本宫饶你无罪。”

千柔见他又不正经起来,脸泛春色,唾了他一口才道:“之前你在宴席上明明说自己不近女色,私底下却又无耻又下流。”

李靖行搂住她,笑着道:“口是心非的小东西,你嘴上骂我,心底却喜欢我下流无耻。”凑近千柔耳朵边,继续说着调戏的话,直到将千柔弄得面泛桃花,连声娇嗔,才消停下来。

因为李靖行也同意了,次日起来,千柔便陪着蕾儿回了京城。

玉欣跟千柔关系好,又是真心疼爱蕾儿,得知蕾儿不愿学刺绣女红,也没有别的话,只说孩子喜欢医术,由着她也不是不行,先让她学一段时间,试一试好了。

奔波一番后,蕾儿入了女子医馆,拜在了尹家最出色的女大夫尹瑶草名下,约定以后上午继续学琴棋书画,下午则由玉欣安排车马,去尹瑶草坐馆的医馆学习医术。

尹瑶草是尹青云的族妹,虽然出生医学世家,但因为是女子的缘故,十二岁前并没有资格接触医术。

直到皇上下令开设女子医馆,尹家才允许家族中的女眷学医术。

尹瑶草天资甚高,且醉心医术,虽然嫁了人,但并没有将技艺放下。因她有天赋,有家传绝学,又肯下苦功夫,俨然是大燕女大夫中的翘楚。

碍于尹青云出面,及蕾儿身上有个郡主的封号,尹瑶草不能不给几分面子。

再者,贵女中习医术的甚少,尹瑶草也想瞧一瞧,蕾儿是否能言行一致。

因了这几个缘故,尹瑶草这才将蕾儿收归名下。

虽然收下了蕾儿,但尹瑶草心里一直打鼓,觉得蕾儿不像是能坚持不懈之人。

这世上的女子,学医术,除了真心热爱的之外,就是为了学会了,能有一技之长。

以蕾儿的身份,自是不需要这项技艺来谋生。

至于热爱这方面,蕾儿才六岁,又不是医学世家出来的,一时的热情可能有,日久天长,只怕难以保持激情。

却是没想到,蕾儿接触了医术之后,竟然真心喜欢上了,渐渐成为尹瑶草几位弟子中最认真用功的那一个。

且蕾儿记性甚好,虽然谈不上过目不忘,但寻常的药材,见过几次之后竟然就能记住,药方什么的,虽然生涩了些,却能背得井井有条,从未混淆,让尹瑶草又惊又喜,心甘情愿倾囊相授。

几年下来,蕾儿竟然学得像模像样,能给家里人诊脉,开一些调理身体的药方,让起先都不看好她的人大吃一惊。

当然,那是后话了。

蕾儿的事情定下后,千柔回了静安县,没多久,妙音、浅绿就进来回话。

浅绿嘴皮子最是利索,向千柔道:“这几天奴婢跟妙音妹妹走遍了县里几个大茶馆,也去了几个面摊小茶摊,无论是做生意的,还是种田的,都觉得静安县赋税太高了,抱怨连连。尤其那些做生意的,一个个愁眉苦脸,说最近几年,搬走的、倒闭的店家越来越多了。”

千柔听了皱眉,思量了一会儿道:“看来这里面的水挺深的,你们辛苦了,下去歇着吧,等老爷回来后,我跟他细说。”

浅绿、妙音应下来,自去歇息不提。

果然等李靖行回来后,千柔将此事告知。

李靖行吃了一惊,皱眉道:“我看过旧档,税赋算是低的了,怎么他们还不满意呢?”

大燕立朝以来,根据各地富庶情况,划分了不同档次的税赋。

静安县的税赋,在大燕是中等水平,且因为前几年那场大雪灾,还往下调了一档,怎么民间还是不满意呢?这也太贪得无厌了吧?

千柔皱眉道:“百姓们是最知足的,只要日子能过下去,少有会生事的。既然大家都不满意,可见这赋税的确存在问题。”

她看着李靖行,提点道:“夫君才入官场,又是读书出来的,自然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说法。朝廷定的赋税,必定都收了的,另外有些赋税,只怕是官员们自己编出来的,根本就没记进去。你就算将旧档看成窟窿,那也白看。”

李靖行恍然明白过来,叹息道:“你这话很有道理,之前就罢了,如今我当了这里的父母官,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监督他们,绝不能再乱来了。”

千柔点头道:“夫君说的是。”

李靖行在屋里踱了几步,转而道:“一叶落而知秋,官场上有些做法,都是相同的。静安县是这种境况,其他地方,只怕也差不多。可恨我人微言轻,能做的,只是护好治下百姓,其余的地方,却是鞭长莫及。”

千柔见他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先是一愣,其后忍不住自豪起来。

昔日的纨绔,如今已经蜕变成一个胸有天下、顶天立地的男子。

而这,跟他自身的努力分不开,同时,也有她一分功劳。

能将他打造成这样的好男人,一路走来,算不得艰辛,但成就感,真是满满的。

李靖行见她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笑,一脸沉醉之色,不由得抛下心事,也笑起来道:“笑什么呢?是不是觉得你夫君特别俊?”

千柔点头道:“的确挺俊的,认真做事的男人最有魅力,我喜欢看到你上进,喜欢看你胸怀天下的模样,我以你为荣。”

她毫不吝啬,化身为他的迷妹,将心底的欣赏和爱慕,用温软的话语表达出来。

李靖行听了这番话,迎着她温柔崇拜的目光,只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眼前这个女子,不止是他的妻子、知己,还拿他当英雄一般崇拜。

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他以为,她已经做得很好很出色了。

却没有想到,每天她都会给自己新的惊喜,每天都会让他心底的爱意更多一些。

一个好的妻子,会让人身心愉悦,让人脱胎换骨,每天都想朝前走一步,变得更优秀更上进。

因为她,他想变得更好。

心底很欢喜,又柔情四溢,李靖行忍不住笑了两声,才扬起下巴道:“柔儿,你放心,我会一直努力,让你一直以我为荣。”

千柔点头道:“我信你。”看着李靖行,转了语气道:“刚才夫君说别的地方肯定也存在私设赋税的情况,我想,这是非常可能的,以夫君如今的官职,的确只能保全治下的百姓,不过,我心底有个想法,说给夫君听一听。”

接下来,千柔便给李靖行出主意,让他上个折子,建议皇上设立一个专门监察的机构。

这个机构的作用,是专门监督大燕各地的税收执行情况,查明每年除了定好的正常赋税之外,各地是否有滥收税的情况。另外,各地官员是否廉洁,也是侦查的重点。

至于人选,最好让皇上自己的暗卫担任,微服去各地巡视。

说白了,就是建立侦查小组,当皇上的耳目。

不要小看赋税之事。

于民间百姓、小商小贩而言,赋税大如天。

设立这个机构,一为震慑监督,推动大燕廉政建设;二为让皇上统领全局,更好的掌控大燕。

李靖行听了千柔的主意,吃了一惊,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柔儿,你这主意很不错,虽然你这几年一直忙着照顾孩子,但眼光不局限于闺阁,真让人不能不佩服。说实话,我也想照你说的做,但我心底却有些顾虑。”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这样的折子递上去,皇上批不批在其次,但肯定会引起官场震动,得罪一大票人。到那时,我只怕举步维艰,就连家小,也会受到牵连。若有人悄悄下黑手,连安危都难以保证。”

千柔目光一转,很镇定的道:“你说的这些,我也考虑到了,但此事不必明着上折子,可以悄悄写封信,然后让玉欣姐转交,如此就妥当了。”

顿了一下,她咬着唇道:“即便泄露了,也不必担心,我们的安危,有皇上相护。”

比起别人,他们有一个优势,那就是齐逸峥对她的情意。

旁人不知道内情,但千柔却非常清楚,齐逸峥对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

他们这次来了静安县,赵四安不动声色,也带了之前一众侍卫过来了,在县衙附近住着,继续守护他们一家人。

咳咳,也许这么说不对,但齐逸峥真的似中了她的毒一般,一直都将她放在心坎上。

之前千柔一直以为,以齐逸峥的身份,什么女人都唾手可得。自己一个已嫁女子,又一直对他冷淡,他就算有几分兴趣,时间长了,那情意只怕会慢慢淡下来。

但时间证明,齐逸峥是一个很长情的人。

上次见面时,他看她的目光,让她明白,他其实一直都挺爱她的,且这份情意,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淡,反而越发浓烈了。

他曾经说,如果继位了,终生都不会立皇后。

之前她并不相信,但回京后,见了几次,他的目光,始终带着情深如海的恋慕,带着不可得的悲伤落寞。

即便他当了帝王之后,他的目光,也没有变化。

如今,千柔渐渐相信了之前他那番话。

有齐逸峥加持,且这次为的是公事,千柔很自信,觉得齐逸峥绝不会让他们遭受到半点伤害。

李靖行听她直接说出齐逸峥会在背后维护的话,瞳孔一缩,沉默下来没有言语。

千柔说的,当然是事实。

但是,妻子被别的男人觊觎,且那个男人是天下之主,打骂不得,甚至连怨恨都不能,这个中滋味,真是谁尝谁知道。

见他脸色阴沉下来,千柔忙给他顺毛,温声道:“虽然他权利大,但夫君你应该清楚,我对你从无二心。我提到他,想到他,只是为了让你安心罢了。”

言下之意,若不是为了安抚自己,根本就不会想到齐逸峥头上。

李靖行心底立刻舒坦了。

就算那个男人惦记千柔又如何?终其一生,他都只能远观,永远都不会得到千柔的。

千柔不会给那个男人这样的机会,他李靖行,也绝对会将妻子的手握得紧紧的,绝不给旁人见缝插针的契机。

这样好的佳人,这样聪慧大气的贤内助,被自己独占了。

自己的福气,就连皇上都要羡慕眼红。

比较起来,自己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呢。

见他脸色由阴转晴,千柔舒出一口气。

她容易吗?家里有三个孩子就不说了,有时候,连李靖行都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吃些干醋,得哄着才行。

哎,孩子王不好当呀。

虽然暗自抱怨了两句,但心底却是清楚的,李靖行是因为在乎她,才会有些小心思。

千柔眼明心亮,自是不会跟夫君计较,反而觉得很甜蜜。且夫君别扭起来的样子,怪有趣的,怎么看都看不厌。

夫妻两个又谈了一番,千柔因道:“给皇上写信的事儿,可以慢慢来,我只是给你提供了个想法,具体怎么做,你得细细琢磨一番,提出切实可行的法子,这样皇上批准的可能性才更大一些。”

李靖行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写信可以慢点来,但静安县本县的事儿,却是刻不容缓。我来了,再收的赋税,自然是能控制的,但心底却有些不足。以前那些多收的钱财,难道就任由那些贪官污吏放进自己兜里不成?这也忒不公平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千柔温婉道:“没有证据之前,咽不下也得先忍着。静安县历年的账目,如今夫君有资格查看,可以招两个幕僚,认真核对一下。当然,发现问题的机会,只怕微乎其微。”

她沉吟了一会儿,又道:“静安县现有的官员,多数在这里已经呆了两三年。夫君可以从他们入手,查一查往年的情况。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内中不可能没有清廉者。只要寻到不肯同流合污,被排挤者,威逼利诱一番,也是有可能查清内情的。”

李靖行眼睛一亮道:“夫人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本县的县尉陈旻是进士出身,乃是没落世家出来的,性格甚是清高。听说他刚考中时,本授了旁的县县官一职,但因为不知变通得罪了权贵,考核时得了差评,官职就降了下来。来了静安县之后,他人缘仍旧不怎么样,但他官职不低,从他入手,必定能有所收获。”

千柔明白他说的县尉是谁,还见过那县尉的妻子胡氏,感觉那女子挺不错的。

千柔便点头道:“夫君说的是,我虽然没见过陈县尉,但觉得他妻子挺不错的,由他入手是可行的。”

李靖行见她也赞同,便露出了笑容,旋即,他深深看了千柔一眼,朝千柔打了一个躬。

千柔一愣道:“你这是做什么?”

李靖行凝视着她,动情的道:“夫人见识高明,真乃我的贤内助,我心里是很感激的,却无以为报,只能给你行个礼。”

千柔眸底闪过一抹笑意,嘴上却道:“打躬算什么?若真想谢我,得跪下给我行礼才成。”

李靖行自然知道她在说笑,却一本正经的道:“柔儿想让我跪,也不是不成,不过柔儿这般爱我,肯定舍不得让我跪下地上吃苦。为了柔儿不心疼,我只能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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