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三(1 / 2)
(一)
师父带着我们上天庭,不想脚将将落在南天门,那里就已经守着东华帝君。
东华帝君一见师父忙快步走过来,急道:“怎的才来!还不赶紧去看看你那宝贝徒弟,再晚一步怕是要来不及了!”
师父与东华交情几万年,师父的徒弟他自是要上心几分。他见了陌辛梓和暖儿,只稍稍凝住了眉头。
不由分说,东华帝君便引着我与师父还有陌辛梓母子往断仙台那边过去。他解释道:“嗳,不晓得卿华你那徒儿是脑子不会转弯还是如何,性子倔得很一点都不肯向天君低个头服个软认个错。天君这次委实是被气到了,要让你徒儿在仙界所有仙神面前被剔除仙骨以正仙风。这不,刑台就设在断仙台那里。”
说罢他又望了陌辛梓与暖儿一眼,与我叹道:“倚弦小徒弟,你到底还是将人给带上来了。”
我应道:“是。”
哪晓得我们终究是晚了一步。
前脚刚一踏进断仙台所在的那片黄沙烟尘之地,耳边就传来天君刚正不阿的声音:“昆仑山溪羽,两次三番下凡,私改凡人命格,又假借下凡历劫之名目与凡间之女苟合,触犯天条。今日,本天君且问你最后一次,溪羽你悔是不悔?”
断仙台上升起一桩高大的石柱,大师兄溪羽便被四只厚重的铁索缚住全身。
那边,传来他清脆空灵的笑声。他道:“昔日西天如来佛祖曾看破了溪羽的命劫,道溪羽颇有仙缘却全凭造化。如今溪羽该好好感谢此等造化。溪羽活了九万余年,着实不抵人间数个日月。承蒙天君大恩厚爱,屡次给予溪羽机会让溪羽悔过得以重返仙界,但溪羽连人间凡情都未曾参透,又有何颜面继续存于仙界。还望天君开恩,剔除溪羽仙骨,让溪羽堕入轮回。不求长生不老死,只求做一介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凡人。”
大师兄的话如一盆冷水泼在我心头,让我从头冰冷至脚底。他是一心一意要放弃了昆仑山,要放弃了师父、师兄还有我!
我晓得,他平日里嘴很夸张爱叨嗑了些,亦晓得大多时候他都是一副不正不经的模样。而今当着仙界仙神的面亲耳听到他能决绝到如斯地步,竟让我心里如翻江倒海一样苦涩难受!
黄沙漫漫沙尘滚滚,却掩盖不住断仙台那石柱上一身白衣似雪芳华绝伦的身影。我那一心一意想要做个凡人的大师兄,溪羽。
只听天君道:“昆仑山司战神君座下第一弟子溪羽,屡犯天条执迷不悟,罚剔除仙骨革除仙籍,堕入轮回永世不得再返仙界。行刑——”
说罢两位行刑的武官腾起祥云停住在溪羽上空。他们手里拿着铁锥,锥身冒着幽蓝的闪电。只要铁锥往溪羽天灵盖一击,便会敲碎仙骨,不复神仙。
那一刻,我使出全身力气冲石柱上的人大喊去:“溪羽——!你认个错又怎么样!你认个错又能怎么样!!”
溪羽浑身一怔,向我们这里侧过头来。他原本想笑,嘴角却倏地凝住了。
只见陌辛梓抱着小团子,飞速自我身边窜出去,直奔断仙台!
我从未见一个凡人能跑得那般快。一个凡人女子。
她站在断仙台上,站在溪羽所在的石柱下,大喊:“住手——住手——住手——”
(二)
风慢慢安静了下去。黄沙散了,不再刮得双眼涩痛。
天君止住了行刑,沉着脸看向断仙台。
断仙台上,一大一小两抹影子,决然不动地立在那里。
“小梓儿……暖儿?!”溪羽回过神来,双目瞳孔紧缩,顿时气急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不是说好了,在家里乖乖等我的么,为何要跑到这里来!”
陌辛梓张开双臂挡在石柱和暖儿身前,双目坚韧地直视着天君与那三界仙神,道:“在家里等你么,等你一辈子么?一直到黄泉路上都再也见不到你?”
溪羽垂着双目,道:“过了今日我便是一个凡人,便再也不与你还有暖儿分开……便……”
“你小师妹说了”,陌辛梓忽然打断溪羽,哽咽道,“你小师妹统统都说了,就算你变成一个凡人,你我也永生永世不得再见,你何苦要欺瞒我。既然如此,你又何不低头认个错?”
“低头认个错……”溪羽呓念,“他们便会要我永生永世忘记了你忘记了暖儿,做一个无情无义无欢无欲的神仙……”
“那又怎么样?”陌辛梓咬紧嘴唇,“那又怎么样,忘了便忘了,忘了有何不好?有何不好?”
溪羽一阵错愕:“你要我忘了?”
她道:“溪羽,你是仙我为人,时至今日我方才明白,你我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何苦要拖累了他人。……我后悔了。”
“你……你说什么?”
“我后悔了溪羽,我后悔遇上了你,后悔嫁与了你。与神仙结合犯下弥天大罪,我拖累了你但你也同样拖累了我。你知道吗你也拖累了我!”
小团子红着大眼睛,眼眶里裹着泪水,扯了扯陌辛梓的衣袖,软软道:“娘……”
陌辛梓似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声音飘得好远,轻轻呢喃道:“所以,你忏悔罢。让我好解脱。”
我伸手捂着嘴,牙齿用力咬住掌心。都是傻子,大师兄是傻子,她也是傻子!
溪羽低垂着头,嘴角微扬。下巴却滴落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在陌辛梓的后颈窝里。我看见陌辛梓双手握成拳,自指间缝隙中却慢慢沁出血。
良久溪羽清清落落地低声问了一句:“小梓儿说的都是真的么。”
陌辛梓沉寂了一会,道:“是……是,全是真的。”
溪羽突然抽泣了起来,再问:“小梓儿说的都是真的么。”
陌辛梓却道:“溪羽,你忏悔罢!我求求你忏悔罢!忘了我便忘了我,反正我再也不想与你相见,你于我不过只是一场繁华浮烟;当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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