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两极(2 / 2)
集体项目的小姑娘们都哭了起来,即使到最后,她们的争取也并没有真正扭转结局。就像田思静说的那样,她们很清楚,田思静是没有办法,再留在国家队了。她那么闹,都能留下的话,有些人的面子该放在在哪里?与其再被找各种理由退回省队去,不如她自己潇洒一点儿,抬脚走人算了。说起来,还漂亮。她想好好上学,将来,为祖国做出更大的贡献。
冯小满死死地咬着牙齿,说不出来话。她努力地深呼吸,再缓缓缓缓地吐气。她在心中告诫自己,会好的,真的会好的。她肯定,上辈子,那一家子没有好下场。他们也不可能有好下场。
只是时间为什么要如此的漫长?漫长的十多年里,究竟还会出现多少个林丹丹?又会有多少个像田思静一样的受害者?
那位神奇的老太太,一只猫摔断了脖子,算什么啊!说一声晦气,手一丢开,还有无数的猫啊狗啊迫不及待地围上来。她才不会要那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呢。
什么最好玩啊?人最好玩。人做成的人犬,人变成了人猫,最好玩了。玩什么,都比不上玩人高级呀。就是知道这些猫狗啊,心里图的是什么,又怎么样呢?人家根本不在乎。
孙喆到江城出差的时候,顺便给冯小满带了点儿她妈亲手做的茶干,让她当零食。
他见到冯小满时,吓了一跳。小丫头的脸又干又瘦,身子罩在大大的运动服下,衣服晃荡荡的,整个人看上去蔫不拉几,就跟跟生了病一样。
摄影师不由得老大哥的心又翻腾了,关怀了一回冯小满的身体健康情况。
冯小满疲惫地摇了摇头,声音淡淡的:“我身体没事,就是心里头难受。”
孙喆乐了,逗她道:“小小年纪,不要整天愁啊愁的。你们的愁,说出去都是要被人笑话的。”
冯小满叹了口气,简单地说了林丹丹跟田思静的事。她无奈地苦笑:“就算我们知道林丹丹,不过是扯虎皮做大旗,真正的狐假虎威,又能怎么样呢?老太太面前的猫啊狗啊,都比寻常人尊贵些。她养的猫儿摔了,自然得有人,趴在地上垫背。纵然我们所有人都努力地抗争了,但结果依然不尽如人意。
那些人里,不会有谁真的在意,我们是怎么想的。况且,我非常担心,因为这件事,我们艺术体操队,会上了某些人的黑名单。罢训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它分分钟就能上升到,无组织无纪律无大局观,因私废公,辜负了国家和人民的培养的高度上头去。
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在某些人眼中,因为我们是国家培养着训练的。所以,我们不能有任何个人感情,也不能讲个人前途,否则就是忤逆大罪。不管那些人打着国家的名义,怎样糟践我们,我们都必须咬牙扛住。不然,就是背叛了国家和人民。我觉得非常可笑的是,国家和人民,谁特么有这么大的脸,觉得自己能代表?某些生物学上的人类,在社会学上连被称为人的资格都没有,也要意思自觉是替国家和人民发声!”
女孩的情绪明显非常激动,原本苍白的面孔上都浮现出一层嫣红。
孙喆听了之后,眉毛一直在上挑。他似乎有些惊讶,忍不住冒出了一句:“那老太太都这么焦头烂额了,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管着她养的小玩意儿?
冯小满猛的抬起了眼睛,盯着孙喆:“你在说什么啊?”
孙喆好想捂嘴巴,他一开始是没打算跟冯小满提这茬的。一个小丫头,好好练她的艺术体操就行,干嘛要跟这些事情扯上干系。可他没想到原来有些人跟事的影响力是可以渗透到方方面面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纵使她躲在世外桃源一般的体操基地,居然也会被台风扫尾。
摄影师尴尬地咳嗽一声,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地说了点儿最近的八卦。
世人皆有所求,林丹丹的这位老太太就跟王熙凤似的,特别爱收干儿子干女儿。她尤其享受这些人围绕在她身边各种讨好卖乖的感觉。当然,她自认为是个大方的干妈,不会亏待这些干儿子干女儿的。松松手,养几只宠物还不在话下。
可是,人心总是越养越大,或者说,心甘情愿数典忘祖,图的不是前途就是钱途。她觉得三瓜两枣能打发的小玩意儿,可不会真被三瓜两枣打发了。她其中最得宠的一位干儿子,就在外头搭着皇亲国戚的名号,插手工程。
别觉得,果戈里写的讽刺喜剧《钦差大臣》里头,那些市政府官员有多愚蠢。现实生活中,那种“假如我是真的”的剧目同样在上演。越是走歪门邪道的人,越是容易上当受骗。因为他们原本就认定了只有歪路才是正途。
现在全国都在大兴土木,搞工程的最来钱,但同时,也最容易出事儿。这位衙内,打着领导的招牌,插手了某省一座大桥的招标工程。结果桥建造了一半,塌了,压死了好几位建筑工人。
这件事发生以后,施工方立刻找到了受害者家属,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生生将此事给压了下去。别说老太太本人不会听说了,就连他那位干儿子在施工方了事之后凑上来讨好时,不过一个简单的“哦”,就完了。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其中有一位死者家属,不愿意妥协。她坚持上访,一直要求给个说法,她的丈夫不能白白就这么死了。这个倔强的女人,被追访的人拖回去无数次,依然没有放弃。
结果她在某位领导人出席她所在的城市的某项重要活动的时候,竟然神奇地将血书写成的控诉,砸到了领导人的背上,最终落到了脚下。
这种不可思议,甚至可以说富有传奇色彩的事情,让当时的安保人员,简直快要疯了。这是什么概念啊!这是严重的渎职!如果这人丢的不是状纸,而是什么危险物品,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据说,该市的公安局长当场就被撤职了。
谁也不知道,那位受害者家属,是如何突破,层层安保程序,将状纸砸到领导人的脚边的。可是,这种拼死告御状的方法,真的奏效了。领导人亲自指示,这件案子,得好好查。
就在这么一出荒诞的现实喜剧上演后,案情调查发生了转机。原本以雨天湿滑,建筑工人没有按照规则做好安全措施施工,结果发生意外为理由,草草掩盖下的案子,被人从泥巴里又挖掘了出来。里头的诸多问题,让人触目惊心,工程转包,建筑材料以次充好,肆意修改质量标准,什么防火之类的更加没有。
办案人员都忍不住感慨,幸亏这桥没有建造起来,中途就出了事。否则的话,一旦投入使用,出了事情会更严重。老太太的这位干儿子,就这么被牵扯进去了。因为,他在里头,充当的是掮客的角色。两头联系起来,都要靠他来传递消息。
这位掮客,已经做出了名气来,自然没少捞钱。他会做人,得来的钱也没少孝敬真正的皇亲国戚。这案子一被重点关照,立刻拔出萝卜带出泥。老太太也被挖了出来。谁不知道,她这位干儿子是最孝顺干妈的。
冯小满听了以后,并没有像孙喆以为的那样,笑逐颜开。
不是她吹毛求疵,而是她觉得,这种事情,根本伤不到那一家子的根本。有人冒充他们的亲戚,在外面招摇撞骗,关他们什么事,他们才是无辜的,是被损害了名声的受害者。
冯小满想到了那部话剧《假如我是真的》,忍不住就笑了。假如那位干儿子是真衙内,是不是情况又不一样了?
孙喆看了看左右,,咳嗽了一声,小声来了句:“那位真衙内,也出事了。”
冯小满听了这话,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不会吧?”她觉得,就林丹丹那位神奇的大伯母,如此的厉害。怎么着也得培养出一位经天纬地的儿子来,好青出于蓝啊。
孙喆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也许是那位大伯母为人过于精明厉害,反而没能养出个同样精明能干的儿子。。
他们夫妻的孩子,一点儿没遗传到父母的精明与强势,反而个性软弱,脾气古怪,完全依靠着老子的权势,才能年纪轻轻就坐上别人奋斗了一辈子都争取不到的位置。其实原本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没办法青出于蓝而已。
可是没想到的事,这位太子爷大概是烂泥糊不上墙,让权贵出身的妻子很是看不起。他出轨被抓了个现行,夫妻闹得一塌糊涂,这人不仅不知道安抚妻子,反而怒骂对方是个泼妇,于是又得罪了岳家。
当时,为这事儿,他们家没少被人看笑话。就连老太太都对着儿媳妇冷嘲热讽了一番,责怪她没管好孙媳妇。
大伯母焦头烂额的,生怕独子再捅出什么娄子来,于是安排儿子出去散心,回来以后再另起炉灶,重新开始。
哪知道这散心就散出了事情来。太子爷爱上了去赌场挥霍的感觉。
他老子怕被人抓到贪污腐败的把柄,在这方面,属于比较谨慎的人。反正到了他的位置上,绝对是不可能真缺钱花的,何必再为了点儿蝇头小利,阴沟里翻船。
赌博是个无底洞。据说,赌博的时候,赌徒脑袋里某个区域会异常活跃,能够带来类似于吸.毒一般的欣快感。所以,有赌瘾的人,很难控制住自己。衙内越赌越大,债务也就越来越多。即使老太太的那位干儿子出手,帮东家填了不少坑,依然时常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个时候,自然就有人主动贴上来了。太子爷结识了混迹于赌场中,专门在赌徒跟高利贷商人之间充当掮客的捞女。时间久了,他居然跟那位善解人意的捞女,产生了真感情。在捞女意外怀孕,跟他哭闹了几次之后,他决心带着捞女回去结婚。
客观来说,纵然走到这一步,他老子依然能够有办法,将独子从这件事里捞出来。赌博虽然违反了规定,但不是犯罪。可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位捞女的身份。这位混迹赌场多年的女人,是多重的国际间谍。准确点儿讲,她是一个情报中转站,负责搜集各种各样的情报,然后转手出去,价高者得。
最早她瞄准太子爷,也是冲着其父军界高层的身份。估计此人自己都没预料到,太子爷会真的打算跟她结婚。
孙喆不好将这件事泄露出来。因为包括这位衙在内,他的家族里头,很多人都被请去接受调查,这些事情都是不公开进行的。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大家互相打探着,综合了自己掌握的信息,才推测出来的这个结论。
这种事,冯小满就是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含混的解释,这小子染上了赌瘾,又个性孤傲,不肯向父母求救。所以,为了捞钱,捞出了些事情来,被人抓到把柄了。
冯小满心头一阵剧烈的跳动。她知道,上辈子,这家人是以家族式腐败闻名全国的。但是,当时最让她们办公室的同事议论纷纷的,是一项叛国罪。
这辈子,难道是这家人过于嚣张,挡了别人的路,所以被有心人给盯上了?也有可能,因为即使是同一个阵营的,大家也有不同的利益诉求。他们家既然刚上位才一年的时间,根基自是不够稳。如果别人要对他们下手,这个时候肯定是最稳妥的。
孙喆也感慨,因为这家的当家人,上位以后,可以说是相当的小心谨慎。可耐不住他身后的一个院子里头的人都存在感十足啊。一个老太太干儿子搅和进桥梁坍塌事件,抓了就抓了。反正,老太太的猫啊狗啊,多一只不多,少一只不少。可是他们夫妻俩,唯一的儿子,那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彻底撒手不管了。
叛国是大罪,这与贪污腐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的那位对手,下手可真是快准狠稳。一下子,就挑他们家的痛点,进行全方位打击。
冯小满不住地吸气,亢奋得不行。她的脑海中反复冒出了一个念头,太好了,这辈子,这家人总算不用再接着作威作福十多年了。
太子爷的亲爹是军界高层,家中亲戚横跨了政界跟学术科研界,他们家闹出间谍案来,后果相当严重。这也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
孙喆伸手拍了下她的脑袋,开玩笑道:“现在能好好吃饭了吧?”
冯小满强行压下心头的震荡,相当蛮横不讲理地摇摇头:“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家倒霉了,居然还能再坑我们一把,太恶心了。”
孙喆长长地吁了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以为都是齐天大圣,拔根寒毛,就能吹出一个海清河晏来?这世界是极其复杂的。或者说,存在即是道理,没有简单的黑白对错。所有的事情,都相当复杂。历史总是在曲折中缓缓前进。你要相信,以后会更好,未来会更好,那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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