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 / 2)
郑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这是两日内他睡的最舒服的一觉,想起现今尴尬的处境,他立刻起身洗漱。舒家下人前来请他前去书房。
舒陵在书案后整理书册,偶尔提笔记些什么。听见声响抬头,前来行礼,郑衍拦住她,目光在书房里一扫,没有看到舒仪,不觉有些失望。
舒陵面有喜色地告知:“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我们还在想法子要说服寇易,宫中就来了消息,太子今夜要在宫中宴请展、沈、刘、舒四家。”
郑衍讶然,把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他疯了”三个字咽回去,在肚子里转了转,才说道:“他这卖的是什么药?”
舒陵道:“太子手上定是没有诏书,现在不管他如何打算,我们必须要入宫去,伺机见上陛下一面,最好能拿到圣旨,不然就是信物也行,然后才能让寇易出兵救驾。”
郑衍想了想,断然道:“好,就这么办。”
舒陵见他同意,命下人来送茶,和郑衍讨论了一些在宫中需注意的细节。郑衍熟悉宫中布局,舒陵精明仔细,两人合力将计划详尽。
当中稍作休息,郑衍状似无意提起,“舒仪到哪里去了?”
舒陵道:“她熬了一夜,刚去睡不久,殿下不用担心,她虽然看起来懒懒的没有个正形,绝不会耽误正事。”
郑衍嗯了一声。
待到用过午膳,舒仪才姗姗来迟,神色恹恹,似有些精神不足。
郑衍多看了她两眼,她奇怪地看过来,“怎么了?”
郑衍被抓了个现行,俊脸微红,还没解释。舒轩又走了进来,坐到了舒仪身旁的椅子上,伸手将她发上微歪的簪子扶正,“你脸色不好,再去睡一会儿吧。”
郑衍见他们姐弟二人形容略显亲密,心中微微有所不适,但是他出身皇家,对寻常人家骨肉亲情实是有点羡慕。正事当前,其余杂念都要扔在脑后,没有多想。
舒家几人对宫宴细节再三推敲,最后定计。
舒轩在京中从未正式露面,留在家中策应。舒仪舒陵入宫,郑衍扮作家丁同行,按例,舒氏姐妹入宫之时,可以带随侍两人。
舒陵叫来家中一个嬷嬷,叮嘱两句,回身对郑衍道:“殿下,你的声音相貌动作,太子再熟悉不过,需做些改变才行。”
郑衍坐下任人摆布,不一会儿,他脸色暗色暗沉许多,颌下粘了短须,又改了眉形,脸上被画了几笔,顿时整个人如同改头换面,年纪大了七八岁的样子,一眼看去,容貌平常至极,像个普通青年侍卫。
舒仪舒陵各自去换衣裳梳妆打扮。
郑衍自己收拾好,等了片刻,见两个少女从花园石径穿过来,往书房走来,一个穿荷红衣衫,一个穿银红,两人身量相仿,走近才能发现不同。舒陵容色娟好,姿容出色。舒仪身穿银红衣裙,与往常打扮截然不同,画眉敷粉之后,端的肌如白雪,鬓若堆鸦。
两人走来,看到一个侍卫伫立在书房门口,等仔细一看,舒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郑衍见她笑如弯月,先是一怔,意识到她笑的就是自己,不知为何,当着入宫前如此紧要的关头,他心情放松,跟着也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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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府的马车停在宫外,经过东宫府卫的例检,舒仪舒陵带着两个侍卫走进宫门,宫女挑灯走在前头,领着一行人往临江殿走去,临江殿在御花园南侧,紧靠湖水,建有归燕,松林等美景,是往常皇帝休憩时常用的宫殿。
沿途所见,各处殿宇守卫森严,五步一卫,十步一岗。来到临江宫门口,府卫又检查一遍确认他们没带兵器后才放行。
舒仪舒陵进殿,原以为里面安静无声,她们是第一个家到的,走进来后才发现展阀的人早已到了。此人长相斯文,年纪在三十多岁。郑衍悄声介绍,原来是展阀家主之子展仲。他转过脸来,看见舒家来的居然是两个妙龄少女,脸上不禁露出几分轻慢之色。
展家占了玉座下左首第一席,舒仪和舒陵就坐在右首。沈阀不会争,想来今天这种场合刘阀相争也争不起来。
两人坐下不久,沈阀就来人了。经过守卫检查,两个年轻男子先后入殿,先走进来的人仪表堂堂,容貌过人。后来一个更年轻的,唇红齿白,眉目精致,正是有第一美男子之称的沈璧。
他入殿之后先和展仲打了招呼,随后又向舒家姐妹点头示意,礼数十分周到。经一旁宫人介绍,沈家来了两人,沈璧之外,还来一个叫沈琅,两人是堂兄弟。
舒陵道:“沈家人以玉为名字,名副其实,样貌一个赛过一个。
舒仪附和道:“之前远远看过一眼,现在看来,沈璧这第一美男子的名声实在当得。”
郑衍入得宫来就像紧绷的弓弦,只怕被人认出身份,听两姐妹说话调笑,心情才渐渐轻松,等听舒仪夸奖沈璧样貌,郑衍却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略有些酸涩,心里微微不舒服。他朝沈璧看了几眼,只觉得男生女相,五官太过柔气,不由低哼一声道,“生的娘里娘气,只有娘们才喜欢。”
舒仪习武,耳力极好,听到他的低喃,微微测过脸道,“他不讨娘们喜欢,难道去讨爷们喜欢,”见郑衍还要反驳,她眉梢一抬,“嘀嘀咕咕什么,好好站着。”
郑衍无奈,但见她压着嗓子说话的样子十分可爱,心里剩余的几分担忧紧绷全都消失了。在这个被发现身份可能就不能活着离开的险恶环境里,他刚才忐忑不安的心反而落到了实处,笔挺站立,以他视线角度可以看到舒仪的发顶,他仔细瞅着,发现她发钗上的流苏微微晃动,有一缕搭在发上。他忽然就心痒起来,很想像舒轩那样,伸手为她拨正。
他胡思乱想了片刻,刘阀的人已经到了。其他几家都带着两个侍从,刘阀身后却紧跟着两个东宫府卫。来的是家主刘览和刘皓。郑衍先前担心自己虽然脸上做了改变,但是身形动作形态却难以掩饰,容易被刘阀的人认出来,万一无意中被道破就是祸事。现在才知道是多想了,刘览看到殿中坐着的都是各大门阀的小辈,自持身份,沉着脸入席。刘皓身宽体胖,脸上却是愁云惨淡,对身边事物一概不理。两人还哪里注意得到郑衍。
郑衍长长松了口气,旋即又有些不是滋味。刘阀是新阀,发迹在二十年间,平时还不显露,关键时刻却暴露底蕴不足的缺点。只看其他几家都是谈笑自若,不受宫中气氛压抑的影响。刘览辈分最大,却无这份风骨。
四家刚坐定不久,太监通传,太子殿下到。
舒仪舒陵站起身,展阀沈阀都不例外,唯独刘阀,脸色更是难看,像是沾了灰的锅底似的。肥胖的刘皓先站了起来,去扯刘览的袖子,刘览心有不甘,心里暗想明明四皇子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奈何形势比人强,他扭扭捏捏地站起身。
太子身着头戴衮冕,白珠垂九旒,身着紫色袍衫,腰束玉带,肩上绣有日月图案,这已有僭越之嫌,席间几家都看在眼里,各自神色隐晦——太子用意实在太过明显。
太监叫起,舒仪站直身体,一眼看到跟随在太子身后一个令人意外的人,杨臣。
宫人立刻在殿中增加桌椅,杨臣神色自若入席。
殿内秉烛高燃,光线充足,如同白昼。郑信在殿中扫视一圈,见到除了刘阀,其他几家没有家主出席,全是年轻一辈男女,心下有些不悦。首先问沈阀,“宫中邀请,沈家主怎么没有来?”
沈璧起身,深深行礼,“家妹婚事已定,有许多俗物需要操持,家父两日前已经离京回隆洲。”
其他几家都骂了一声“滑头”,这沈家真如传闻中一样,一有不对遛得跟兔子一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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