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吠陀》的世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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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整装出发,行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出了克什米尔地区,来到位于印度北部拉微河和印度河中间的磔迦国。

磔迦国,算来也是北印度地区的一个大国了,周围有一万多里,因为靠近沙漠地带,又正值夏季,所以这里气候干燥,暑热多风。不过,这儿的人却很漂亮,个个浓眉大眼,态度友善。

玄奘一行先到了阇耶补罗城,打算找一家寺院歇息,但是在城内转了一圈儿,居然看不到一间佛寺,倒是婆罗门教的天祠,一所挨着一所,足有上百所!

商人们都有些累了,钵利奥逻建议,到天祠里去投宿。玄奘无可奈何,只好应允。

他们选择的天祠就在城西门外,相对偏僻一点。

钵利奥逻上前敲门,玄奘和商人们站在他的身后,而那些首陀罗奴隶们则牵马站在二十步以外的地方等候。

这个天祠内有婆罗门教徒二十多人,身上穿着野蚕丝织成的憍奢耶衣。他们见投宿的人中有一个佛教沙门,不禁觉得奇怪。

钵利奥逻正要介绍,一个年轻教徒突然说道:“这位就是在迦湿弥罗国舌战群僧、讲演佛法的玄奘法师吧?”

玄奘心中暗暗惊奇,第一没想到这些婆罗门教徒居然也知道佛教内部的事情;第二没想到人家只一眼就认出了他。

于是合掌上前道:“不敢,正是玄奘。仁者是怎么认出贫僧的?”

那教徒笑道:“这里面只有法师一人在脚上穿衣,所以猜到。”

玄奘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草鞋,不禁哑然失笑。印度人没有穿鞋的习惯,无论贫富贵贱,几乎所有人都光着脚走路,偶尔冒出个穿鞋的确实引人注目。

初到北印度时,他原本也想入乡随俗来着,但最终还是决定不委屈自己的脚——前方毕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北印度地区白天炎热,地面被太阳晒得滚烫,光脚踩上去很容易烫伤;夜晚,寒气从雪山上吹下来,赤脚行走又容易受寒伤身。何况他还要翻山越岭,万一不小心,被尖锐的石子或荆棘刺伤,岂不是白白耽误了时间?因此他便用当地的香茅草或吉祥草为自己编织草鞋,以保护双脚。这样的草鞋颇为结实,能穿不少时日,印度到处都是这两种草,穿烂了就随手扔掉,再换一双,也不可惜。想不到这竟成了别人识别他的标志了。

这些婆罗门教徒显然非常高兴,纷纷欠身施礼道:“法师的才干令人佩服,我们听说后也都想见上一见。想不到今日就来了,这真是大梵天王的保佑啊!”

说罢,立即将玄奘和众商人请到天祠内歇息。

玄奘心中很是感动,看来印度各国的婆罗门教与佛教之间,并不都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有些地方反倒是彼此了解,相互敬重的。这阇耶补罗城的婆罗门教徒能够摒弃教派纷争之见,热情地招待他们,已经足够说明这一点。

商队中的首陀罗奴隶们并没有随主人一起进入天祠,只在外面将行李货物和玄奘的经书卸下,摆放整齐后便同马匹们一起去马棚内歇息。至于那些行李经书,自有天祠内的高种姓仆人帮他们抬进去。

玄奘一向睡得迟,在房间里做完晚课后,便决定去找一位教徒借几本婆罗门教的典籍来看。

刚一出门,恰好碰上那个在门口猜出他名字来的年轻教徒,玄奘向他说明来意,那教徒问道:“法师想看什么书呢?”

玄奘道:“《吠陀》,可以吗?”

这是“四吠陀典”之一,是婆罗门教最古老的经典。自进入北印度以来,玄奘就反复听人提起过这部书。人们都说,《吠陀》代表的是知识,这使得玄奘非常好奇,一直希望能有机会看一看,因为他相信,从这部经典中,他可以深入了解印度人的思维方式。

不过他也知道,婆罗门对这种圣典非常看重,一般是不会拿给外国人特别是异教徒看的。自己也就这么一问,即使被拒绝了也损失不了什么。

果然,那青年教徒很是惊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请稍等,我去问一下祭司。”

“多谢仁者,”玄奘合掌道,“请问仁者怎么称呼?”

“我叫色跋罗,”那教徒道,

“法师是个有名望的学者,祭司一定会同意的。”

果然,等了不一会儿,色跋罗就回来了,双手捧着一叠贝叶夹。

玄奘向他道了谢,便在房间里翻看起来。

佛教与婆罗门教最大的不同是,佛教没有创世神,而婆罗门教有。他们信奉梵天创世说。不过,他们并非单纯的一神教,除梵天外,还有其它神祗,但这并不能动摇“梵天创世”的根本理论。

《吠陀》里的宗教思想并不复杂,也没有太多的哲理和推导,相反,它的教义非常简单。

说到底,就是三条:吠陀天启,祭祀万能,婆罗门至上。《摩奴法典》中也提到过这三条。

“吠陀天启”就是说,吠陀的思想都是由梵天亲口启示给人类的,是不可以随意改变的;

“祭祀万能”顾名思义,是说宗教的最高与最终形式,就是祭祀。婆罗门教有很多不同的宗派,主祭不同的神明。每一个宗派都极其重视祭祀,他们认为,只有祭祀才可以讨得大神的欢心,从而达到各种不同的目的;

“婆罗门至上”就更好理解了,婆罗门的地位凌驾于其它种姓之上不可动摇,当然,这也是梵天的意志。

婆罗门垄断了对《吠陀》的解释权,他们将最高之神称为“梵主”,即婆罗门主;祭神者称为“梵志”,即婆罗门种姓,宣扬神为人之本性,人为神之体现,因而人与神共一梵体。

就着那些闪亮的银匙灯,玄奘饶有兴味地一路读了下去——

大梵天是有名字的,他叫婆罗贺摩,是创造一切的本源,即创造之神。

《吠陀》中说,梵天出自“金胎”,即梵卵,他把卵壳分成两片,在上为天,在下为地,一直扩展为宇宙。

“这不就像盘古开天辟地一样吗?”玄奘心中暗想。

三国时,徐整的《三五历纪》中说:“天地混饨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与这里关于梵天的描写是多么的相似啊!果然,伟大的文明之间总有些共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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