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章 白云苍狗转眼逝,唯有青山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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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汝鱼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毫无疑问,此人笙响处,白雾聚凤凰,这种手笔和画道圣贤钟铉如出一辙,就算不是圣人,也是圣贤。

音律方面的圣贤。

由此可见,天下之病态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只不知这大凉天下是否还隐藏着琴棋书画方面的圣贤,是否会有落子成兵琴音聚剑的圣贤之姿。

显然是有的。

因天道惊雷和北镇抚司之故,天下潜龙于渊了太多能人异士。

李汝鱼如临大敌。

明面上,有一位音律方面的圣贤,暗地里,还有张弓搭箭的高手,一明一暗,彼此配合威力倍增,恐怕这才是今日杀自己的真正杀招。

舟中仙人给了李汝鱼一个下马威后,并没有再次出手。

傲立船头,对着瘫坐在地的吴渐轻笑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大浪淘尽英雄,漭漭江湖,白云苍狗皆是转眼逝,唯有夕阳依旧红,青山年年翠。”

如雷贯耳。

吴渐抬起了头,虽然还是坐在那里,但眸子里已露出一丝清明。

李汝鱼见状暗暗叹服。

读书人……

果然是说道理的嘴皮子。

那舟中仙人这才转头看向李汝鱼,快意轻笑:“先前你可以趁机离开,却留了下来,现在你想离开,却只能留下来,人呐,总是被眼前的一点蝇营狗苟吸引,却忘了背后的黑暗。”

说完,仙人施施然微微弯腰行礼:“琅琊王氏王子乔,见过李朝奉。”

李汝鱼的文散官是六品朝奉郎。

如此称呼,倒是符合读书人在仕途的规矩,毕竟作为读书人,王子乔更愿意将李汝鱼看着一个文官,而不是六品的振威副尉。

李汝鱼蹙眉,没听说过这么过人。

琅琊王氏倒不陌生。

建康通判宁鸿的夫人就是出身琅琊王氏,而从云州到临安,如今已是枢密院中枢官员的王竹书,亦是出身琅琊王氏。

王子乔哈哈一笑,“没听过就对了,在下区区一介白衣,自然难以入李朝奉郎法眼。”

李汝鱼哦了一声,“但能入赵麟法眼,如此,琅琊王氏只须等,等我死,等女帝离开大凉,等赵祯登基,那时的琅琊王氏,自然有可能成为大凉第一望族。”

王子乔啪的一声,将玉笙敲在手心,旋即有节奏的轻轻拍打,玉笙一上一下,声音云淡风轻豁达至极,“你我皆是明白人,所以李朝奉郎也毋庸套话,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不能说。”

说了,就是罪。

不说也是罪,但你没有证据。

李汝鱼也知道套不出话,只是不甘心的尝试,此刻也不抱有念想,按剑,“所以,你们这一次比杀我而后快?”

王子乔哈哈大笑,“李朝奉郎果然是明白人。”

你不死大家都不快乐。

李汝鱼想了想,“好像很有把握?”

王子乔依然在笑,“有些事情并不一定非得有完全把握才去做,自古以来风险和收成总是成正比,风险越大,那么回报越大。”

顿了下,“其实我一点也没有杀你的把握。”

看李汝鱼一脸愕然。

又补充了一句:“今日之前。”

李汝鱼更愕然,今日之后他就有了把握,为什么?

王子乔却不点明,收了玉笙继续负手在身后,笑道:“我这个读书人,不喜欢打打杀杀,所以接下来看看热闹,帮助某些天骄遮蔽下天机就好,李朝奉郎还请接剑,也接箭。”

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乌篷扁舟竟然向湖水深处退去。

眼看便要消失在浓雾里。

恰此时,李汝鱼听见乌篷里传来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

“汝鱼快走!”

李汝鱼心头一颤,顿时睚眦目裂,振剑欲追。

然而乌篷扁舟已经消失在浓雾之中。

李汝鱼心中大乱。

那是阿牧的声音,王子乔竟然趁自己出城后,抓了阿牧为人质,端的是卑鄙无耻。

李汝鱼终于明白了那句话。

武将剑穿肠,取命也惘然;文人言诛心,凌迟倍万千。

这句话之意,说武将虽然凶恶,但凶在明面上,就算杀人,也仅仅是杀人而已;而文人看似儒雅,若真是穷凶极恶起来,不仅杀人,还诛心,胜过凌迟千百倍。

今日的王子乔,淋漓尽致的演绎了这一句。

他的出现,以及在离开的时候,让乌篷之中的人出声让自己听见。

皆是故意。

李汝鱼不知道乌篷之中是否真的是阿牧,有可能是阿牧,但也可能是擅长模仿的高手,以此故意扰乱自己的心态。

不得不说,王子乔成功了。

无论乌篷之中那人是不是阿牧,李汝鱼的心都乱了。

然而鸳鸯湖极宽,又浓雾笼罩,李汝鱼就算想追,也不知道从何追,何况,还有眼眸里渐渐清明起来的吴渐,以及在暗中虎视眈眈的用箭高手。

而且那位用箭高手很可能是异人。

因为王子乔说过,他要帮某些天骄屏蔽天机——只有异人才需要。

李汝鱼欲追不能追。

因为身后,剑意开始磅礴,被身世真相打击得几欲崩溃的吴渐,在王子乔一席话后,从无尽黑暗里找到了一丝亮点,终于走了出来。

除了吴渐这一柄剑,李汝鱼还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有人张弓对着自己。

不知道那人在哪里,但离自己不会太远。

李汝鱼从没发现,弓箭竟会对自己造成如此大的威胁,甚至更在吴渐的剑之上,浓雾之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射出一枚夺命长箭。

其实一直在等雾散。

然而诡异的是,自王子乔出现后,鸳鸯湖畔的湖反而更浓。

东方本已出现的霞红也消失不见。

时间好像停滞了,太阳似乎永远也不会升起,这一片浓雾也永远不会消散——李汝鱼猜了出来,这是王子乔的手笔。

目的就是为了给那位持箭的高人制造机会。

相对于吴渐,李汝鱼更担心那张弓。

看不见的敌人才最可怕。

浓雾无边,李汝鱼不可能去浓雾之中黑灯瞎火的寻找持弓人,只能选择以静制动,等待着那人再次出手,这之前,自己先要破了吴渐。

虽然可怜他,但若要再战,李汝鱼依然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转身看向吴渐。

吴渐看向李汝鱼,神色安宁,没有丝毫陷入过崩溃的迹象,浑身上下充斥着宁静,给人的感觉,这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口井。

一口在岁月里安静着的经历过世态悲欢的古井。

古井不波。

吴渐轻声说道:“其实我本不欲让琅琊剑冢卷入朝堂纷争,然而我的剑道已有年不曾丝毫精进,陷入了看不见的桎梏,需要一场生死之战来冲破桎梏。”

“所以我去了临安,又来了嘉兴。”

李汝鱼丝毫不惧,“所以你现在剑道突破了桎梏,更上了层楼?”

吴渐点头,“可以杀你。”

李汝鱼哦了一声,“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经历过世间最惨绝人寰的伦理惨剧后,吴渐的心从黑暗之中找到了亮光,如今的他俨然已是涅槃重生,心智之坚,不输圣贤。

闻言并无恚意,淡然道:“口舌之利没有意义,我现在要杀你,只需一剑。”

李汝鱼按剑,“试试?”

终究是个热血青年,被人说要一剑秒杀,李汝鱼着实有些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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