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犯上(1 / 2)
桑拿房门关闭之后,那些本来已经被血腥恐怖一幕吓到六神无主,惶惶不可终日的人们突然之间就像打了鸡血般亢奋了起来。
想要逃走的人不走了,原本已经逃到门口,如同一只只王八般只敢探出个脑袋窥视的人也昂头挺胸走回了浴场。
大家交头接耳,此起彼伏地高声讨论着,表达着自己观点的独特,经验的老到。甚至有好事者已经走到了和尚几人的面前,给他出谋划策。
对于大海的恶行,人们不约而同地捶胸顿足,如丧考妣般惊叹痛恨,不可思议。
仿佛他们是活在一个真实的盛世,而这个盛世法制昌明,朗朗乾坤,远离黑暗,生而平等,没有邪恶,没有剥削,没有流子,没有血腥。
这些让红布与黑幕遮盖了双眼的人们,这些遇事之际,纷纷逃走,休管他门之雪的人们,对着大海这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恶徒所藏身的桑拿房,道尽了心中良知,诉完了胸里不忿之后,他们做出了一个高度一致的决定。
报警。
也许在人们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是有一部分真正的正义感与社会责任感存在的。不过,套用一句鲁迅先生的话来说:
“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国人。”
某些人,本来就是看戏不怕班子大,别屋起火只恨烧不完的。
在这部分真正的正义感与责任感之后呢。我觉得,大抵还是想要看热闹的人更多。
所以,不管作为当事人的和尚方和浴场方如何反对,还是有人悄悄报了警。
于是,继和尚与大海之后,那一晚的第三方势力——警察,随后赶到了现场。
按道理来说,这样恶性的案件发生,有人报警之后,应该会由市局,或者是刑警大队之类更为高级的部门派来大兵处理。
但是没有,最先来的仅仅是水云天所属片区派出所的一辆警车,上面坐着一位当晚值班的副所长和三个民警。
更为奇妙的是,警察甚至都没有进到出事的浴场里面来。
连警笛都没有鸣响的警车刚刚开到洗浴中心的停车坪时,就被已经等在那里的浴场经理和保安拦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但是每个人都猜得出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没有进来的原因不是不能管、不敢管,而是管不了、不想管。
因为,水云天浴场的老板姓金。
如果一个姓金的老板平日给你送了很多的“金”,他的场子遇到点不方便外泄的小事情了,难道你还不给点面子,让他自己内部解决?
何况,这位金老板还是我市出了名后台极硬的金子军呢,金子军岂会有自己摆不平的事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就是那些聪明睿智、恬不知耻的老祖宗们当年混迹官场时,为我们这些后人流传下来的千古哲学。
当警察打道回府之后很短的时间内,当天的第四方势力也赶到了现场。
那就是我,和我的兄弟们。
其实,早在方寸大乱的和尚打电话给我之前,大概还是大海追踪吴总的时候,我就已经收到了险儿出事的消息。
大海走的时候,曾经交代小黑,让他护送备受惊吓的险儿父母回家。但是,那种情况之下,哪个父母真能做到没心没肺地安然回家呢。
所以,大海一走,在二老连哭带骂的强烈要求下,小黑和他们一起赶到场子里,出现在了我和小二爷面前。
看到险儿母亲一进门就大哭着想要向我下跪,求我想办法去救救他儿子,而我吓得赶紧跳起来,扶住老人家的那一刻。
巨大的恐惧就笼罩了我。
险儿出事了,也,出事了!
一天之内,我们兄弟三人几乎同一时间出事,这代表着什么?
我当然考虑到了和尚,和尚也的确有着充足的动机去做这件事。但我并不相信是他,在内心深处,我对和尚的确是有一些轻敌的,我并不真的认为这个从来没有干过什么惊天动地大事,只靠人际关系混出头的老油条能造成很大威胁。
我心中想到的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让我从小怕到大,睡都睡不安的人。
黄皮!
所以,最后,当我从小黑口里得知绑架险儿的人是吴总他们之后,在险儿母亲的哭声中,我的心里居然感到了一种绝对不应该有的释然与喜悦。
小二爷和地儿的反应则与我截然不同。
他们愤怒了,非常的愤怒。
第一时间里,他们就已经分头叫上了几乎所有能够叫上的人。
在他们做这些的时候,我没有阻止,却也没有参与。
一方面,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也许今夜确实有必要召集人手;另一方面,我阴暗的内心还沉浸在那种不是黄皮的侥幸当中。
更重要的是,当时我始终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甚至都没有心思去关注险儿的安全。
我在想,和尚一反惯常作风,就这样丝毫不留后手地赤膊上阵了,光凭我们之间的搬坨子之争,是不至于要动用到一日三杀这种雷霆手段的。
可他已经这样做了,那么,站在和尚背后的那条财鱼,究竟又扮演了个什么样的角色?
这个问题让我感受了一种巨大的危机。
手下的小弟们陆陆续续都到得差不多了,小二爷和地儿还在不断打电话,托朋友四处打听险儿的下落;小黑一直在联系大海,却始终无人接听。
就是这个时候,我接到了和尚的电话。
他的意思很简单,不管怎么样,他不希望局面真的失控,弄出人命,尤其是他亲弟弟的人命,这对于大家都不好。所以,他已经叫人去带险儿过来了。同时,他也希望我能从大局着想,一起度过今夜,其他的事,日后再说。
和尚的话,让一整天都惶惶不安的我感到了些许振奋。如果和尚真有这种格局,能够与我联手先把事态控制住的话,对于眼下面临的重重危机而言,无疑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直到,和尚又说出了三个字:
水云天!
那一刻,廖老板不久前在电话里面给我说的那句话就像从幽冥之中飘来,再次出现在了耳边:
“嗯,晓得了。小钦,今后这个事,你不用再问我!无论你怎么搞,我这边要人给人,要枪调枪,全力支持!一句话,莫丢我廖光惠的脸!”
一股刻骨的寒意从我的心底升起,我又一次无奈而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正在被卷入廖光惠皮春秋之间的巨大旋涡中,无论多么想爬出来,却都只能是越陷越深,不得翻身,直到没顶。
看来,这一晚,小二爷又做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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