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4号间九(1 / 2)
后来到底是怎么回到楼上去的?刘晓茵说她一点也记不起来了。等脑子里重新有了意识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已经坐在了保安室里,两只手不停发着抖,连电棍也握不住。
但她不知道自己反复去拿那支电棍是要干什么,去用来对付在解剖室里见到的那个‘人’么?可她甚至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解剖室里见到过什么‘人’,他跟停车场里她见到的那个穿着婚纱的女人一样,很真实地在她眼前出现过,可是又他妈很虚幻地消失了……
说到这里刘晓茵话音突兀一顿,然后有些莫名地问了我一句:“你见过医院里贴佛像么,宝珠?”
我愣了愣。一时想不起是否在医院见到过,所以很快摇了摇头。
“但我见过。”她说。“就在他们带我去签字的时候,我在他们办公室的门背后见到他们贴着张很大的佛像。”
“你确定不是过年时候贴的财神?”我为我这句不算太冷的冷笑话噗嗤笑了声。
之后发觉有点突兀。
因为她听了没有笑,只是朝我身后窗玻璃上的纸符看了眼,然后摇摇头:“是佛像。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佛,不过我在殡仪馆里见他们贴过,不会搞错。只不过,在殡仪馆里看到别人贴着佛像或者耶稣像什么的,不会让人觉着奇怪,是吧?但在医院,这种用各种各样学术和科技跟死神抢生意的地方,居然会有医生在他们办公室里贴佛像,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就有点奇怪了?”
被她这一说倒确实让人觉着有点奇怪。
我点点头。
她便继续道:“可见迷信这东西还真不好说。无论多不信鬼神,就算你是泡在马列主义的缸里长大的,一旦有些古古怪怪的东西看多了,你就不由得不去信,或者说,至少不像以前否定得那么绝对,因为唯物的信念有点动摇了。”
刘晓茵那晚的唯物信念被动摇得很厉害。
她第一次认真地想了下‘鬼’这个问题,也是第一次觉得那张不知被谁贴在保安室门上的佛像给了她一种安全感。所以她把那扇门关得紧紧的,让那张佛像祥和的笑脸正对着她的脸,之后握着电棍心神不定地不知呆坐了有多久,直至有运尸工过来敲她的窗,她才突兀意识到,自己竟连裤子都忘了去换掉。
经血把她椅子都弄脏了,她匆匆忙忙进里屋把自己清理干净,没更多时间去弄掉椅子和地板上的血,取了钥匙跟他们去了地下室。
这种尴尬自是不会被那两个运尸工放过的,他们猥琐地取笑了她一通,在地下室安静的通道里笑得像两个变态。但就在刘晓茵被他们说得愤然加快脚步,试图要超过他们朝前离开时,他们却迅速地严肃了下来,几乎是用一种有点严厉的口吻让她不要超过他们推着的那具尸体,尤其不能超过尸体的头部。
然后对面色变得有点难看的刘晓茵,他们解释道,女人月事来的时候太脏,会犯冲,尤其头部是七窍所在,冲撞到的话会让魂魄不跟着尸体走的,所以月事来时最好规避这地方,没法规避的话,至少不能随便靠近死者的头部。
这也就是为什么通常这种地方不太会用女人来做事。尤其在以前,这地方是完全见不到一个女人的。
“那如果是女解剖师或者美容师的月事来了怎么办?”
他们一口一个说着女人时的不屑神情让刘晓茵下意识反驳。
他们没回答。这些人说起荤段子来一套又一套,可是正儿八经要跟他们争论些什么的时候,他们却又都惜字如金,只沉默着推着手里的尸床,然后在刘晓茵停下开锁的时候,对她道:“这玩意你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们也就是随便说说,当不当真的你随意,毕竟谁都没见亲眼过那种东西呢你说是不?”
最后那句话不知怎的叫刘晓茵打了个寒颤。
本来她在跟那俩人怄气时,几乎已经把之前所经历的事情给淡忘了,却突兀被这句话一下子又给提醒了起来,于是一下子就没了继续跟他们争论月事和女人的兴致,她默默跟在那两人身后,没像往常一样随他们一起进停尸房,而是站在门口处看着他们把尸床慢慢推到停放点,然后等着他们填好表格后关灯出来。
但就在看着他们一边填表格一边互相低声说笑着什么的时候,刘晓茵忽然看到他们边上一张尸床下有什么东西在动。
起先她以为是尸布被他们碰到的关系。
后来意识到根本不是。
那是个穿着婚纱的女人……她蹲在那张尸床下面,脖子朝刘晓茵的方向伸着,两只漆黑的眼睛直愣愣盯着她看。
刘晓茵惊呆了。
当即想叫那两个运尸工低头去看,可是话到嘴边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就好像喉咙跟她手脚一样一下子全都僵住了,饶是她有一手刀劈开三块砖头的力气,却一点儿都使不出来。
只能像块石头一样呆站着。然后她看到那女人嘴里伸出了条红得发紫的舌头,很硬很长,慢慢的从她嘴里垂到了地板上……
“那你还不赶紧跑啊!”听到这里我忍不住一下子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声音响得有点突兀,以至把刘晓茵给惊得一激灵,她用力抱着自己胳膊使劲搓了搓,瞪大眼朝我脱口爆了句粗话:
“我草……人吓人要吓死人的啊!”
她胳膊上有很厚实的肌肉,可见她体魄有多强健。如此强健的人仅因我一句话就能紧张成这样,实在是有点好笑的不是么?可是我笑不出来,只下意识站起身朝四周看了看,连之前一直都没敢看的床底下也看了,所幸没有看到令我担心的东西,除了一两张苍白但若隐若现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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