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路见不平(1 / 2)
从此,这家人走上了漫漫上访路。这是一条艰辛之路,一条永远看不到希望的路。她们去市里,去省城,甚至去北京,拖家带口,历尽艰辛。但每次都是刚一露面,就被“好心人”带走软禁起来,然后把她们强行塞上大巴,遣返回了万川。她们被恐吓,被谩骂,被殴打,甚至被拘留,受尽百般苦楚,但矢志不渝。
和那些蓄意闹事的上访者不同,这家人静静地坐着,好像很茫然的样子,甚至看上去有点自卑。上班的人渐渐多起来,他们觉得自己有点碍事,就往旁边挪了挪,为上班的人让开路,很抱歉的表情。王梓明看那妇女抱着的婴儿,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小家伙虽然睡着,一只小手却紧紧抓住妈妈的领口,可能这样才有安全感。一位六七十岁,头发花白,满脸核桃皮的老太太手里拿着水壶,怜爱地望着自己熟睡的孙子。还有一个六七岁扎着两只羊角的小姑娘,可能正上小学,把书包放在台阶上,趴着写作业。
看到这一幕,王梓明不由得一阵心酸。他见到过很多上访的场面,那些人或大吼大叫,大吵大闹,或哭哭啼啼,声泪俱下,从来没有像眼前的这家人这么安静,这么淡然,这么感人。仿佛她们只是在赶路,今天走路过了建委门口,停下来歇息一下。她们以沉默的善良,以朴实无华的人性,拷问着这世上的冷漠和丑恶,拷问着人们的道德和良心。但上班的人行色匆匆,他们漠然地从这家人身边走过,谁也没有多看她们一眼,谁也没有停留一下的意思。是呀,他们太忙了,忙着去日李万机,忙着去喝茶,去看报纸,去网上淘宝,去电脑上斗地主等等,为革命忙的焦头烂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们每天的日程都安排的满满当当的,一个个神色匆匆。还有的人农场里的菜早就熟了,再晚收一会就会被偷光或枯死,所以后果很严重。他们当然没有时间,也没有功夫去理会这些与自己球不相干蛋不相连的鸡毛蒜皮之事。
王梓明走上去,蹲在老太太身边,尽量用和蔼的口气说,阿姨,你们来这里是要反映问题的吗?老太太冷不防有人蹲在她面前,吓了一跳,本能地把身子往后撤了撤,以为这个人会像自己遇到过的那些如狼似虎的保安一样,上来就抓住她的手脖子,野蛮地赶她走。看王梓明面相并不凶恶,才稳住了神,说,是呀,我们是来告状的,告那些拆了我们房子,杀了我们的人的王八羔子们。
抱着孩子的女人打量着王梓明,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能帮自己解决问题的大官。他心目中的大官,都是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这个人有点不像,很可能就是一个说话不算数的跑腿的,给这些人说了也等于白说。
王梓明看出了她的疑问,就说,我也是农村出来的,我父母都是农民,虽然我官职不大,但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你们,我解决不了的我会如实向上级反映,请你们相信我。那女人看王梓明说话态度诚恳,点点头说,我们相信你。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状纸”,递给了王梓明。
王梓明认认真真看了这家人的控诉,义愤填膺。他不相信朗朗乾坤,还会发生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情。心想这世道,哪里还有弱势群体的天下?她们在那些有钱有势人的眼里,生命轻薄得像一只蚂蚁,随时都可能被人随手捻死。女人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失声痛哭。那小女孩就很懂事地上去给她擦眼泪,说妈妈别哭,再哭我弟弟就没奶水吃了。听得王梓明心如刀绞。
但王梓明深知自己的力量太微不足道。他很清楚,这次拆迁,执行单位是区拆迁办和区法院,市建委并没有参与,当然也就与这件事情没有关系。王梓明把这话对那女人说了,说你们应该去找荷花区政府。那女人眼睛里明显流露出失望的情绪,叹口气,喃喃自语到,唉,到哪里都一样,都是把我们当做皮球踢来踢去,都是没人管。沉默了一会,又说,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说着,站起来,一手抱孩子,一手搀扶着年迈的婆婆,往大门外走。小女孩赶紧收拾了书包,追上去拉住了妈妈的衣角。
王梓明望着这家人无助的背影,心里像是被戳了一刀。他再一次深深感受到了人生活在这个世上的无奈,感受到了世态炎凉。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不公平的事情哦。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大门外了,但她的哭声好像还在耳边回荡,这让王梓明肝肠寸断。他狠狠地握了拳头,又不知道如何发泄。
他心里非常清楚,上访是全国性的难题,相关部门都在踢皮球,你把球抱在怀里,就会挨大家的踢。有句话描写这种互相推诿、浮夸不落实的作风,说是“手抓两把泥,脚踩西瓜皮”,能躲则躲,能溜则溜,实在躲不过去就随便抹两把,和和稀泥,敷衍了事。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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