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非要倾座城,才知我爱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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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洪水,犹如千万匹无可驾驭的脱缰烈马,咆哮着、奔腾着、倾泻而来。

堤坝旁的电杆也被巨浪淹没,只路出一两米的杆稍,像古筝上的琴码般矮小,支撑着贴水而飞的通信线路。为了保证通信不中断,泰切肤两兄弟被邵延平钦点,日夜监守浸泡在水中的电杆,并随时打捞挂在电杆和它们拉线上的漂浮物,以保证它们安全地度过汛期。

“我在这儿守着,你回去看看相思,又下了雨,她别睡得着凉了。”

“还是哥去吧,哥你可以顺带休息下。放心,人在线通,我会坚守在此!”

两兄弟正争论着,来势凶猛的洪水又从上游,冲垮了不少民房、庄稼、牲口和杂物,伴着浑浊的洪水漂流而来,顺势挂在电杆和拉线上,便赖着不走。

秦入骨马上用绳子捆住腰,秦切肤拽紧绳子这一端,“小心!”

“放心!”秦入骨回头朝哥哥笑着竖起大拇指,然后猛憋一口气,秤砣般很扎入水中,顺着电杆、拉线,小心翼翼地清除挂在它们上面的杂物。

这工作看似简单,却十足危险。清扫杂物时,随时可能被每秒十几秒的水流和杂物及电杆间形成的旋涡吞没,因清除水下杂物憋气时间太长也容易造成缺氧失控而呛水。

秦切肤在岸上为弟弟捏了N把汗,眼睛死死盯住弟弟,哪怕秦入骨下去的地方只起了小小的涟漪,他的心也会猛地抽动一下。

“我实在不放心你,”他对弟弟说,“等换班后,我们兄弟俩一起去看相思吧。”

秦入骨安全返回,秦切肤拧开矿泉水瓶盖递过去,“漱漱口。”

漱口冲洗掉嘴里泥沙后,秦入骨坐到哥哥身边,冷不访问,“甘教导员已经去美国接受治疗了吧?”

秦切肤把视线转向远方,慢慢点点头。

“我没想到你会为了不让甘教导员伤心而放弃相思。”秦入骨站起来,举着矿泉水瓶子,闭眼淋了淋脸。

“我不是,”秦切肤依然坐在堤坝上,“不是因为甘教导员,”他的声音像漂浮在夜气中的萨克斯,“甘教导员,她也从没想过要束缚我的人生。”

“那么?”

“我是不是可以说,其实我只希望相思幸福,而你和爸爸才能给她幸福。”秦切肤的嘴角慢慢勾出一丝笑,“但其实,我只是懦弱,感觉那样闪闪发光的女孩,我无福消受。比起拥有,我更喜欢怀念。因为怀念比拥有更漫长。”

秦入骨不说话。

“说起来,你和爸爸会怎么样呢?”泰切肤低下头,“爱上同一个女人,换到古代,该血染山河兵戎相见一场,换到都市,该势不两立各谋生路一回,换到沈从文笔下世外桃源湘西边城里,情义两难,九死一生,一个死了,一个走了。那你们呢?”

秦入骨语调轻松,“不管结局如何,相思都还年轻。”

秦切肤点头,“是啊,她永远不会缺少男人的宠爱。”

与此同时,另一处战场。

相思在冲锋舟上声嘶力竭地喊完,忽然发现自己够傻,既然那样担心聂辅周,为什么不同他一块赴险?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啊。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被聂辅周始乱终弃,听过聂佳瑄的话后,她已经做好了被辜负的准备。

看看中国的才子佳人小说模式:花下相逢——跳墙私会——金榜题名——双美团圆。男人总能功名梦和爱情梦双圆。而所有的才子佳人要死的话只有女人去死,男人是不会死的。唐明皇也好,汉元帝也好,都只会虚情假意哭哭啼啼,而不会真的去死。

在爱情里女人总是被牺牲与被辜负的。

这对父子却不一样。

相思想到在绮梦岛她误以为秦入骨挂掉时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那种万念俱灰玉石俱焚的感觉,那种天地万物黯然失色从此人生再无悲哀的感觉。

她不要。

杨玉环之所以选择自缢于马嵬坡,是因为想保护那样宠爱过她的李隆基吧?他曾“六宫粉黛无颜色”,她曾“三千宠爱在一身”;他曾“骊岫飞泉泛暖香,九龙呵护玉莲房”,她曾“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他们都“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女为悦己者容,女亦为知己者死!

相思转身,把绳索递给旁边的干部,二话不说跳入水中。那干部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撞上她坚毅的眼神,知道再劝也是无济于事,只好紧紧抓稳绳索,并向外导着绳子。

她不再犹豫,只因她不愿因此抱憾终生。

前方的聂辅周,已经游到一个电线杠旁,稍作休息,并将绳子在电线杆上缠绕了几圈,正准备接着往那处已经淹了半尺水的楼顶游去时,突然听到身后的动静。

他转过脸去,脸色“唰”地苍白起来,缓缓吸了口气。

目光交接的瞬间,她微笑。

他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用手死死扣住电线杆上的绳索,指尖没有战粟,却已经泛白。他努力想向她绽放一个温暖灿烂的笑容,一个巨浪却打过来,兜头盖脸地送来满嘴满脸的泥沙。可他还是笑了。

他的笑容看起来好痛。

她在洪水里拼命地游着,冲锋舟上的干部和前方的聂辅周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游过去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两个因为水下障碍物而产生的漩涡。她现在是只能进不能退,如果她脱力了,谁都没有本事把她从两个漩涡里拉出来!

她游着游着就感觉到了疲惫,毕竟前些天的战斗已经让她的体力弱于平常。咬紧牙关,她使出所有的招术,才能在洪水中挣扎着缓缓地接近聂辅周,接近被困群众站着的的房顶。

稍作喘息时唯一抬头,便看到聂辅周,正抓着冲锋舟到电线杆之间的绳索,朝她游过来,冒着二度危险来迎接她。

她一边拼命地向他游着,一边高声笑起来:

“没有察觉到自己真正的心意,是一件不幸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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