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毁去百里策(1 / 2)

加入书签

杜清姿一言既出,在场众人都不觉惊呆了。

毕竟,谁也是没想到,杜清姿居然是说出了这样子的一番话出来。

弑父,那可是重罪,谁也是没想到,杜清姿居然是说出了这样子的一番话儿。

便是宣德帝,面色也是变了。

若当真是弑父,那可是决计不能含糊过去的重罪!

可是百里策虽然是荒唐了些,却难道当真能做出这样子的事情出来?

百里策也是怔住了,蓦然颤声说道:“杜清姿,你胡说什么?你可知晓,胡乱攀诬皇亲,可是重罪!”

这个杜清姿,可是疯了?居然是说出了这样子的话儿出来。

然而百里策的心里面,却也是禁不住有个声音在叫嚣,也许杜清姿没有疯。非但没有疯,还是刻意算计自己的。而这份算计之心,可当真是厉害得紧。

可他那极为狠戾的样儿,落在了别人的眼中,却仿佛是有了另外的意思。

百里策这极恼怒的样儿,倒好似恼羞成怒,被人揭破了什么,故而如此叫嚷,十分愤怒。

毕竟一个人倘若被人怀疑不信,那么他的每一个举动,无疑便是有了别样的含义了。

百里策如今,便是别人心中极有罪的人。

杜清姿心忖,这确实是最好的机会了。

由着苏颖毁去了百里策的名声,由着众人正十分见疑百里策的时候,自己哭诉百里策的丑事,这可当真是再合适没有了。

这般想着时候,杜清姿却也是抬起头,却也是一脸极悲切之色:“宣王,事到如今,你,你就认了吧,又何苦如此含糊?你因为宣王府的丑事被抖出来,故而恨透了清夫人,竟生生将清夫人折辱至死。实则清夫人好歹也是你的枕边人,服侍了你这么多年了,你怎可如此狠心,生生眼见她经受酷刑而死?宣王,你确实薄情啊。你觉得宣王府名声被毁,可是你心里面,最要紧的却是宣王的爵位。你觉得你渐渐失去了圣眷,倘若老宣王隔些日子再死,日子一久,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故,你便不能承爵。况且,老宣王名声也是没了,多留一日,也是让宣王府多一日耻辱——”

百里策已经忍不住呵斥怒骂:“你住口!你住口!”

他那一双眸子之中,燃烧着浓浓的怒火,可谓是恨透了。

不错,杜清姿说的话儿,所说的那些个念头,是曾经在百里策的脑海之中浮起过的。可是那些,也不过是些个极隐秘极污秽的念头,在脑海之中轻盈的翻腾而过,并没有宣之于口。老宣王轻浮,所以才弄出一个赫连清。他行事污秽,才招惹了宣王府的种种恶名。甚至于自己小时候,老宣王便是忙着问道修仙,从来没一刻,将心思放在了妻儿身上。

可是这些念头,那也不过是想一想。那些想法,也不过是些个不打紧的心思。

从头到尾,他也没想过亲手弑父的。

只不过老宣王身亡之时,他那内心之中,确实也是浮起过一缕淡淡的窃喜。

老宣王死了,他觉得死得好。

可是老宣王的死,却也是和自个儿没什么关系。

杜清姿胡言乱语,可是别的人,为什么居然好似听信了这样子的话,眼神之中居然是不自禁的流转了几许狐疑?

这个贱婢,这个贱婢!

她怎么敢说出这样子的弥天大谎,加以污蔑?

可是杜清姿却振振有词:“若陛下不信,大可打开棺材,检验尸首。老宣王是,是被人睡梦中捂住了口鼻,气绝身亡。至于妾身,妾身如此卑贱,便算是死了,也是毫无怨由。”

百里策背后一凉,不觉冷汗津津,他厉声说道:“贱婢,究竟是谁让人砌词污蔑。”

百里策俊秀的脸颊之上,一双眸子却不觉光彩灼灼,竟好似要喷出火来了。

事到如今,他可算是明白了,这个在自己失意时候委身自己的杜清姿,这个服侍得无微不至的可人儿,竟似是别人刻意安排,是那么一枚精心算计的棋子。

百里策厉声呵斥:“你可知晓,污蔑皇族,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罪过?别人要将你挖眼断手,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百里策厉声诅咒呵斥,可杜清姿却容光楚楚,泪水盈盈,和百里策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两相比较,也使得人不禁对杜清姿生出了几许的同情。

百里策出语要挟,是因为他心已经是乱了,他不敢细思。不错自己是没有对老宣王下手,可是,可是也许老宣王当真不是病死,而是被人生生弄死的。到时候若是验尸,还不知晓会验出什么。若是验出什么,自己如何说得清楚?这些念头,百里策是匆匆想到了,可是不愿也不敢去想。

倘若是真,如此不明不白,难以分辨,他又应当如何自处?

杜清姿垂下头,一双眸子幽意深深,那莹润的水意之间,却也是竟似生生添了几许森森恨意。

而她却怯生生柔语:“妾身已然是宣王的人,原本心中糊涂,也为因这私情,为宣王相隐。然而如今,妾身这些话儿如鲠在喉,不得不言。宣王如此对待父亲,焉能对陛下尽忠?他身居高位,必定是会害别的许多人。”

苏颖听了,也是怔了怔。这杜清姿看似怯弱,却也是绝非寻常女子。

这样子言语,可谓也是极狠的,可当真是点中了宣德帝最忌讳的事儿。

一个帝王,尤其是一个多疑的帝王,最介意的,当然便是不忠二字。

而杜清姿这言语,也是有几分道理的。一个能害亲生父亲的人,又怎么会对君主尽忠?

宣德帝的脸色果真是沉了沉,无论这杜清姿因何目的,加以揭发。可倘若,百里策当真害死了自己的亲爹——

百里策更是狂怒,蓦然抽出了剑,直向杜清姿刺了过去,宛如触及逆鳞般汹涌狂怒,恼恨之极!

今日百里策处处被掣肘,郁闷之极,此时此刻,又让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恨?

如今杜清姿的言语,仿佛是摧毁了堤坝的最后一击,让百里策大失常性,恼恨之极。

“贱人,你竟然如此加害于我!”

若是早知晓今日杜清姿会对自己做出了此等事情,他绝不会从山贼手中救下这个贱婢,甚至宁可让那些山贼将杜清姿砍成肉泥。

他一剑,却也是刺透了杜清姿的肩头,刹那间血花飞舞。

一股子的锐痛,却也是从杜清姿的肩膀轻轻的泛起,极为痛楚难受。

然而杜清姿却忍耐着这样子的痛楚,反而唇角泛起了凉丝丝的笑容。

那双眸子之中,也是不觉泛起了淡淡的凉意,寒冷若透碧的水。

恍惚间,仿若又回到了小桑村之中,那凉丝丝的池塘跟前。那是入冬的时节,池塘也是分外的寒冷,池水冷冰冰的,一双手放进去,也是会觉得冻得骨头都疼了。

而那时候,罗桑娘却被捆住了手脚,捆在了猪笼里面,被族人扛着到了池塘边。

有人略有不忍,可是更多的人却也是流露出了鄙夷之色。

杜清姿仿佛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稚嫩而凄然的嗓音:“不要扔我娘下水,不要扔她下水啊。”

那嗓音是如此的熟悉,可是分明又有说不出的陌生。

那就是小时候的自己啊,那时候自己还是个乡下小女孩儿,被乡里人唤作阿清。

那一年,她才九岁,想要扑过去救下自己的母亲,却是被大人粗鲁的扭住了手臂。

她那小胳膊被拽得生疼,小脸也被冬日寒气冻得发寒。

去年这个时候,阿清没了父亲,只留下孤儿寡母。

那时候,阿清以为自己已然是十分不幸,只因为自己没有弟弟,亲爹还没下葬,族里叔伯就盯上了她们家的田地和房子。

可是,原来这并不是最不幸的。

至少,那时候她还有个亲娘相依为命。

罗桑娘有些秀美的容貌,贤惠坚韧的性情,采桑养蚕,抽丝织布,那也是一把好手。

彼时村里面的人其实都知晓罗桑娘的贤惠,可是畏惧那几个叔伯,都敢怒不敢言。

罗桑娘闹到了族长跟前,没见有什么用,不甘心,又告到了县衙。

其实她连打官司都不懂的,只不过是拦街告状。

那一天,她拦住了一个贵人。那个贵人身份十分高贵,稍稍有了兴致,只需嘱咐了当地的县长几句话,罗桑娘家里的房子和田地就回来了。

而他那优雅的容貌,通身的气派,落在罗桑娘这等村妇眼中,那可谓惊若天人。

百里策也对着罗桑娘笑了笑,罗桑娘秀美的容貌,和不屈的性情,也是让百里策略略觉得新鲜。

村里面知道,罗桑娘是个很贞洁的妇人,那些叔伯原本还想纳了罗桑娘,却被罗桑娘婉拒。

甚至有登徒子半夜闯入罗桑娘住处,也让罗桑娘用菜刀逼出来。

甚至罗桑娘自己,在丈夫没了时候,她真心实意的认为,自个儿会守节的。

一生一世,再不会嫁人。

可是这一切,在百里策面前溃不成军。

百里策这等雅致人物,绝非小桑村之中那些村俗可比。

更何况,那时候的百里策,还那么样子的年轻,那么好看。他神采飞扬,意气风发,整个人好似会发光。

就阿清,也被百里策给迷住了,觉得百里策,好似画里面的神仙,不,比年画里面的神仙更好看。

百里策呆了六天,就离开了小桑村。

罗桑娘在村头痴痴的看着百里策离去,回头对阿清言语:“世子爷有事要离开,过一阵子,便回来接我们母女两人,带着我们离开小桑村。我做奴婢,一生一世侍候他。”

阿清记得母亲说的时候,双颊泛着红晕,死死的捏紧了手中的一枚蝴蝶玉坠子。

九岁的阿清,虽然曾因为百里策的皮相有过一丝好感,可是那一刻内心却只有迷茫。

三个月后,百里策并无音讯,罗桑娘肚子却显得大了些。

阿清偷了些红花,可是罗桑娘却不肯喝下去。

在罗桑娘心里面,百里策是神仙,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曾经得到的那几日,是此生偷来的无上福气。如今有了百里策的骨肉,那可是罗桑娘极渴望的东西。

她舍不得落了这个胎。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秋天叶子黄了,冬天叶子落了。

饶是如此,百里策却也是仍然没有音讯。他甚至没派给下人过来,捎带几句话,给罗桑娘写几个字。

什么都没有啊,什么都是空的。

而罗桑娘不贞之事,却已然是遮掩不住了。

村里人将罗桑娘抓起来,要将她沉塘。

一年多前,虽然罗桑娘被人欺辱,可仍然是有人同情她的。

然而如今,那些村民一个个脸上都是充满了厌憎。只因为在他们的心中,罗桑娘就是个无耻的狐媚子。

“沉塘!”族长的嗓音好似惊雷一样,就在阿清的耳边响起来,好似雷炸了一样。

阿清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奋力挣脱出来。

她扑向了自己的母亲,义无反顾。

罗桑娘被捆住了,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睛里面流转了极为浓郁的惶恐,而她的肚腹分明也是拢起的,她是个双身子。

而罗桑娘的嘴也是被布条生生给缠住了,呜呜的叫着,话儿也是说不出来。

阿清奋力将手抓住了猪笼里面罗桑娘的手,娘的手真的好冰好冷啊。

然而下一刻,塞了石头的猪笼却也是坠入了水中,娘的身躯一下子没入水中,连脸蛋都是模糊住了。

巨大的坠力分开了母女两人的手,她眼睁睁的看着唯一的亲人这样子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水花一扑,却也是浇得阿清满头满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清尖锐的叫着,要淌入水中。

那一刻,她险些真要与亲娘死在一处了。

若不是邻家的小郑哥哥死死的拽住了自己,也许,那一天阿清也就死掉了。

她炽热的泪水,和冰凉的池水融合在一道,分不出是水还是泪。

而阿清的手中,却仍然是死死的拽着一枚物件儿。

那时候,自个儿抓住了母亲的手,罗桑娘被捆住的手中,还死死抓住一件冷冰冰的硬物。

当女儿抓住了罗桑娘的手掌时候,罗桑娘就将这物件儿塞在了阿清的手中。

旋即罗桑娘推开了女儿,免得阿清被带下水去。

阿清将母亲最后塞在自己手里面的东西捏得很紧,很紧!

那是百里策塞给罗桑娘的蝴蝶玉佩!

她发了高烧,是小郑哥哥照顾自己,熬粥买药。

然而,老天爷不会因为自己没了亲娘,就会对她阿清有几分的眷顾。相反,她的人生却更加可怕了。

那些田地,还有自家的屋子,都是被占了去。

九岁的阿清,失去了所有能够保护她的人。

她生着病,也被人生生拉走。想要阻止的小郑哥哥,也被人给打了。

后来她的大伯,对村里面人说什么将阿清送给远房亲戚收养。

其实,阿清只不过让人牙子卖到了青楼里面。

小时候打杂,后来又教了些琴棋书画,再然后,就卖起了皮肉。

一双玉璧千人枕,半片朱唇万人尝。

她被辗转卖了几次,离家乡很远很远了。

阿清仿若忘记了过去的事情了,唯独那枚罗桑娘临死之前塞给自己的蝴蝶玉坠,却也是仍然让阿清留在了身边。

如此过了些年头,直到那一天,她见到了小郑哥哥。

小郑哥哥也长大了,样儿虽然朴实,身板却挺拔了许多。

只一眼,阿清便是认出了他。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