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白,恐怖的白,铺天盖地。
天上层云密布,空中雪花飞舞。
她躺在无边无际的雪地里,风暴卷过,身体顷刻冻结。
“这是哪?是梦吗?好冷......”
她蜷缩成一团,冰冷渗透了灵魂。
啊!想起来了。
她应该是死了,在心爱的人的葬礼上,被那个叫妍知秋的女人从楼上推了下来,“嗵”的一声,脑浆四溢。
人们说,她是殉情,因为她至死眼睛都看着爱人的方向。
她的爱人叫李长歌,那个传奇一般的巨星,万千人崇拜的偶像,在影视歌任何一个领域都是不可超越的存在。他才华出众,美如宝玉,风华绝代就是对他的形容。他也恃才狂妄,风流不羁,然而这狂妄在一些人看来,也恰是李长歌的魅力所在,这些人里,就包括一代影后怀采薇。
她就是怀采薇,那个深爱着李长歌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得李长歌宠爱的女人,固执一生追寻,到头来,浮华一梦,徒余悔恨。
她轻叹一声,滑落两行泪:哥哥啊,一辈子,太短了。
来不及后悔,来不及弥补,如果还有来世,如果记得今生,她一定不会再让他受半点伤害,一定会去看他的演唱会,一定会陪他回家,一定不会让他喝下那杯酒.....
“怀采薇,地狱是什么样呢?很黑吧?可是他最怕黑了......”
“怀采薇,他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跟他一起死?”
“怀采薇,是你害死了他!你害死了他!”
突然之间,电闪雷鸣,狂风呼啸,一道白光划破天际,直冲她而来,她吓得闭上了眼睛。
停尸房里,有一具很特别的尸体,她穿着婚纱,满身血迹,精致的小脸惨白一片,脖子右后侧有一个奇怪的伤疤。
这是今天刚送来的尸体,一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姑娘,不知因为什么,穿着婚纱跑到了废弃的古城角楼,死在了荒原上。
一个拍摄荒村恐怖片的小剧组去角楼取景,发现了她,报了警,送到了市医院旧址的停尸房里,等待人来认领。然而七天过去了,没有一个人来找她,警察说是无法确定身份,找不到与她有联系的人。
停尸房里的设备早就老化了,制冷器时灵时不灵,老医院在城市边缘,还经常断电,平时不会有尸体送到这儿来,只有一些流浪汉或者警方无法处理的,会暂时安置在这儿。炎热盛夏,尸体放不住,开始腐烂,很多都送去烧了,然而那具尸体却保存完好,没有一丁点儿腐烂的迹象,这让守门的老王心里发毛。
这一日,警方终于来人通知,要将那诡异的新娘尸体送去火化,老王心里松了一口气,给尸体挂上一个“无人认领”的牌子,等待运尸车的到来。
天突然阴沉下来,不一会儿,就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老王有些忧心,他在停尸房工作了有二十年,天天和尸体打交道,可说不可说的事都经历过一些,故而深信有些东西是存在的。头七之日,突然变天,暗合了老王乱糟糟的心思,他担心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又停电了,老医院陷入黑色深渊。
在这黑暗里,冰冷的尸体突然睁开了眼!一抹幽光闪过,熄灭在漆黑的瞳孔深处。
“艹他娘嘞,又停电咯。”老王抱怨着,摸索到电源控制室,启动发电机供电,在片刻的黑暗之后,灯光再次亮起。
她被灯光晃了一下,眯了眯眼。
这是哪儿?地狱吗?
呵,妍知秋猜错了,地狱不黑,很亮,只是好冷,没有温度。
她忽然想到,她也死了,是不是可以见到长歌了呢?她记得长歌说过,他与她,死后都是要下地狱的。
她想活动一下,却发现自己动不了,身体很僵硬,不受控制,难道地狱里的人是静止的吗?像一具雕塑,灵魂被封印,只有思想在遨游。
她应该是躺在什么上,像一块冰,很冷,身上盖着一层什么,像纱,又像雾。算了,随便吧,她有些倦,想睡一下了。
灵魂也需要睡觉的吗?谁知道呢......
她很想睡,可是冰冷萦绕在梦里挥之不去,稀奇古怪的画面像潮水一样涌入脑海。
有一个院子,院里有两株梨树,花开的很盛很白,院里摆了很多桌椅,满满的酒席,角落里有人哭,她看到一口棺材,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在那里面可以见到长歌。她跑过去,突然到了一个地窖里,棺材上贴着大红喜字,一个穿着雪白婚纱的小女孩坐在上面哭。
外面传来鞭炮声和喝彩声,原本空无一人的院子,突然挤满了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可是又觉得熟悉。
有两个中年妇女进来了,她们冲她嚷嚷:“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哭?嫁到这么好的人家是你的福气。”说着,就来拉她。
她低头一看,自己穿着婚纱,坐在棺材上。她莫名感到害怕。
脸上有温热的感觉,是眼泪。
她哭了,满脸泪痕,两个妇女不停地掐她,呵斥她,不许她哭。
一个穿着新郎服的男人从地窖口逆着光向她走来,很模糊,她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那个人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熟悉,是长歌。她哭着扑进他的怀里,他拉上她转身就跑,后面的人开始追。他们穿过了一个沼泽花园,不知什么时候,长歌不见了,另一个男人将她拉上岸,打了她一巴掌,骂她贱人。一群人围上来,将她绑到一个小货车上,在一条巷子里飞奔。
然后有人向她开枪,可是打中她的是一块石头,石头从四面八方飞来,好多人被打死了,没有尸体,只有一条汹涌的血河从巷子里涌出来,她转身爬上一栋高楼,躲过了血河。
她准备离开,却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拦住,她和那个女人打了起来,婚纱很碍事,绊住了她,她一脚踏空,摔了下去。那个女人拉住她,神情很复杂,不舍与憎恨一并写在脸上,她说:“路蒹葭,你背叛了我。”
她笑了,仿佛是一种解脱,她掰开她的手,像一片雪花,直直坠落。
下坠的恐惧感和焦灼感让她惊醒,她猛地坐起,温热的触感从脸上滑落,是眼泪,有温度的眼泪。
好真实的痛感,心痛。梦里她变成了另一个女人,一个叫路蒹葭的女人。
她看了看四周,很多板床,有的用白布盖着,有的上面只留下一滩血迹,冰冷与腐臭的味道一同钻入鼻腔,她皱了皱眉。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抬起手捂住鼻子,发现手腕上的名牌。市医院旧址太平间,13 号尸,姓名不详,年龄不详,死因:坠楼。
窗外惊雷滚滚,暴雨倾盆,闪电不停地在医院周围落下,她撕掉名牌,丢在邻床一具腐尸身上,缓缓下地,踩着冰冷的水泥地面,走出了太平间。
雨好大呀,该往哪里去呢?
她依稀记得这里离西城区很近,沿北三路走,就到火车站,然后沿盘旋路东路一直走,13 站后路口右转,就是小西园,她的家。
没有车也没有人,城市的街灯孤零零地照着瘦影,雨水堆积,吻着脚踝,金都的环卫很好,可以光着脚跑。
她走远了,雨渐渐小了,夜色更浓,远处的火车站却很热闹,仍旧有许多汽车来往,有许多人出入。她绕道而行,避开人流,从地下通道穿过,站在盘旋路口,彷徨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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