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圣贤曰灭人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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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的传统是要舞龙舞狮, 不管多穷都要热闹一下。

那种描金彩绘的狮子跟龙,野集这里自然不会有。人们把破旧得没法再用的布扎起来, 里面填了干草, 像模像样地举起来舞。

那龙歪歪扭扭,走得很不好看, 却有孩子兴奋地跟着后面喊叫。

没有锣鼓, 就把破旧的器皿抓在手里敲敲打打。

换了别处, 这时候总得烧竹子, 听爆竹声响。

可是一来这里不生竹子, 二来都穷, 竹竿也是有用的东西, 谁舍得浪费?县城里大户人家放的那些冒白烟的炮仗就更买不起, 驱邪图个吉利的事是办不到了,索性一起出力,拿出家什一起敲。

这不伦不类的声音, 说不上好听, 更不响亮。

人们的笑声跟说话的声音,都比敲打声要高。

墨鲤也出了门,正见着那条颜色杂又丑兮兮的龙, 歪七歪八地拐过了前面的巷子。

孟戚已经在屋檐下张望很久了, 他对那龙是一脸的嫌弃,却什么话都没说。

“舞得挺不错。”

“是还行。”

两人都在睁眼说瞎话,这种根本不是舞龙,就是举着龙到处走。

这龙没有用竹篾做的灵活肢节, 人们也不敢用力,怕龙散了架。

偶然上下起伏也不是在舞龙,而是举着的人随性地挥动手臂,于是远远看去,这条龙肢体僵硬,胡乱抽搐。

显然这些人里面根本没有一个是会舞龙的。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眼神不好的尹婶笑眯眯地说着这龙如何神俊,路边的汉子一口咬定自己更行,捋起袖子进了队伍接过舞龙杆就走,他们吆喝着想要胜过前面的人。

走到街口,前面拿着龙珠的人就亮开了嗓子:

“许五谷丰登呐!”

“愿家家太平呐!”

然后是轰然而起的应和,起初还不甚整齐,过了数息工夫,连同老幼在内,都异口同声。

有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孤零零地站在屋檐下。

墨鲤看到秋红也混在人群里,她是笑着的,眼眶发红。

“我在太京之时,每年上元都有灯会,那龙珠涂了荧彩,十几条大龙在台上争抢,到处都是笑声,叫好声。孩子骑在父母的脖子上,酒楼靠窗的位置不提前一个月根本订不到,那龙嘴里还装有机关,能够短暂的喷一次火,耍杂技的艺人拽着一根红绸能打三个漂亮的跟头……花灯不熄,一夜到天明,真是好看啊。”

孟戚神情惆怅,轻声叹息。

楚朝盛世之景,已是不可追的过往。

“现在的太京,必定也有灯会。”

“不是那时了。”孟戚微微摇头道,“齐朝得了天下后,上元夜就再也没有灯会,即使今年那位皇帝解了宵禁令,也不会再有江南的弹唱艺人,西域的葡萄美酒与南疆珍珠。”

齐朝震慑不了四邻藩国,先丢江南,又失楚地。

百姓流离失所,在上元夜又能见到多少技艺精湛的民间艺人。

“你在太京住了很多年?”

“从我做国师之后。”

孟戚顿了顿,又道:“以前的事我的记忆都很模糊,不过那市井间、庙会上的热闹景象,却是十分熟悉。就像这野集,清晨时听见的人声,仿佛在梦里见过。”

墨鲤心想,太京龙脉不知多少年才得以化形,在此之前,自然不像自己那般待在深山野林那样守着孤寂。太京是历朝之都,世间繁华曾经伴随着龙脉入睡,丝竹管弦不绝于耳,有数不尽的诗词歌赋,有说不完的衣冠风流。

多少才子,浅吟低唱。

几多佳人,情生惆怅。

到头来,战祸一起,繁华灰飞烟灭,满城恸哭悲号。

胜者会踏着鲜血,进皇城登上宝座。

这是一个轮回,明日胜者的子孙就是今日败者的下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太京龙脉苏醒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难道龙脉对生活在自己之上的百姓,全无感情?孟戚当年跟楚元帝平定天下,希望盛世安宁,会是因为如此吗?

“说好暂住三天的,结果在这里耽搁了好些日子,等明天这时候,我们就该走了。”

墨鲤看着路过屋子门口的龙,不时有人过来跟他招呼。

于是又得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包括半碗冒着热气的汤团。

汤团是粗面做的,颜色略黄,里面没有馅,小小的飘着汤里载沉载浮。

“什么味道?”孟戚看着墨鲤问。

墨鲤笑了笑,能有什么味道,这汤里没有酱油也没有盐。

“你自己吃一个,不就知道了?”墨鲤端着碗,把手里握着的勺子给了孟戚。

不是他不想重新找一个,而是屋子里根本就没有勺子,这碗汤团连同勺子都是别人送来的。

孟戚仔细地握住了勺子。

天太冷,凑近碗后,白色的雾气弥漫着,几乎看不见对面。

孟戚慢慢吃了一个汤团,半晌后他说:“是甜的。”

“糖比盐还要贵,买不起的,哪儿会有甜味?”墨大夫怀疑孟戚的味觉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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