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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天后。
八月下旬,布瓦洛夫人的三幅画,在计划的时间内全部完成。
今日是它们第一天公诸于众。
而早在十几天前,无数游客、画家以及评论家便如潮水般涌入了A镇。
从A镇出现以来,怕是还没接待过这么多的游客——人们也非常惊讶,布瓦洛夫人的画作大名鼎鼎,可她的家乡却无人问津。
他们更为好奇,那位修复了布瓦洛夫人画作的女士,究竟是怎样的人。
博物馆的大厅内做了简单的布置,早在开馆没多久就已经站满了游客。
馆长安德尔·勒内先生慢吞吞的上台,他扶了扶镜框,又掂了掂手中的演讲稿,几度欲言又止,最终他长叹口气。
“老实说,”他开口,“我不认为自己有站在这儿演说的资格,因为主要负责修复画作的不是我,再现奇迹的也不是我。”
台下的游客议论纷纷。
勒内先生摘掉金丝镜框,放下手稿后他自在了许多:“还是请画师本人来讲述吧。”
在那一刻大厅的声音沉寂下来,直到英奇上台。
谁也没想到,完成这项任务的女画师是如此的年轻,还很美丽。今日的英奇穿着正式,白色无袖衬衣、黑色阔腿长裤,乌黑的长发高高盘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和艳丽的面容。
她的个子本来就高,踩着高跟鞋、站在台上,更是显得高傲又凛然。
英奇环视四周,所有的人都在静静看着她。
她扬唇一笑:“勒内先生说的太夸张,没他给我这口饭吃,说不定我已经在巴黎饿死了,哪儿还谈得上什么‘再现奇迹’呢。”
游客们因为她的俏皮话而笑起来。
等到了笑声,英奇才在缓和的气氛中继续讲了下去。
按道理来讲,这一切应该是由勒内先生来讲述的。但性格古怪的博物馆馆长从来不按套路出牌,幸而英奇参与了全程,而她也不是怯场的人,这临时演讲还发挥的有声有色。
她一边讲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环视着台下的游客。大部分都是陌生人,但英奇仍然从中找到了熟悉的面孔,一些是来自巴黎的评论家,一些是A镇的本地人。餐馆老板吕西安,小学教师安妮,还有勒内夫人也带着克洛伊来了。
尤利安呢?
还有查理,小家伙昨天激动的不得了,恨不得要住在博物馆里等天亮了。然而现在开了馆,他却没来,这可说不过去吧。
就在英奇疑惑的时候,熟悉的一大一小两位男士匆忙地走了进来。
是尤利安和查理。
尤利安牵着查理的手,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明摆着是一路跑来的。他们来晚了,只能站在人群最后方。
小男孩儿拽了拽尤利安的手,低声说了些什么,男人叹了口气,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终于能看清英奇的查理双眼一亮,对着她挥了挥手。
英奇勾了勾嘴角,收回目光,继续讲了下去。
从查理的外婆开始讲起,到布瓦洛夫妇慷慨地将画作捐献给博物馆——当然,隐去了其实是他们有眼无珠的部分。
最后是布瓦洛夫人创作时的背景,她的每幅画后都饱含一个故事。
特别是那副天使。
古往今来,爱情永远是不会过时的故事主题,瘟疫、画家与爱,这三个词汇无论怎么组合都注定了受到大众欢迎,更遑论布瓦洛夫人的天使,的确是三幅画中最优秀的那一副。
说是她所有作品中最优秀的那一副,英奇也没什么意见。
她在一阵对故事的唏嘘声中结束了讲述,然后向游客指明了陈列三幅画的地点。
布瓦洛夫人的三幅画摆在大厅后方的展厅里,并排悬挂,那副天使摆在了中央。英奇走向前,在博物馆干净古朴的室内,她突然有一种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满足。
不是自豪于工作,也不是自豪于他人的敬佩,而是一种隔着时空,隔着命运,隔着两个个体无法逾越的思想鸿沟之间,仍然感受到真切共鸣的满足。
英奇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转过头,看到了尤利安和查理,但更多的人先于一步涌了上来,他们被淹没在了人群之后。
英奇最后看到的是小小的男孩儿挣脱了尤利安的手,朝着人群之间挤了过来。
然后她的注意力很快就用去应付其他人了。
有来自巴黎的熟人,向她道贺的,有举着相机的记者,想约她采访的,以及许多深受感动的人,想要和她讨论、继续聆听布瓦洛夫人与其爱人的故事。
就算在巴黎也算是有所作为,英奇也依然吃不消这种热情。
勒内先生正是不想和人群对话,才把责任甩给英奇的。而他脾气古怪,不爱和人交流,但英奇可不行。
她只得硬着头皮接受来者们的奉承和夸赞。
等到人群逐渐散去时,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了。
尤利安这才得以机会靠近英奇,他走向前时,后者头也不抬:“有水吗?”
青年忍俊不禁:“你等一下。”
他跑去找勒内先生要了一杯水,又跑了回来,递给英奇。
英奇带着他离开了人最多的展厅,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
她喝干净杯中的水,才觉得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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