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可以跳过）（2 / 2）

凯撒眨巴下眼，回以微笑道：“哪一点？”

“你的名字，哈哈！”伊卡夫豪迈大笑，震得下巴的茂盛虬须抖动不停，他说：“你的名字听起来很狂妄，我很喜欢！”

凯撒愣了愣，随即用一贯的幽默语气说：“这叫赢在起跑线上！”

周围的团员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凯撒的笑话总能让午餐时光变得美好，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远处渐渐传来像大颗雨点砸入土地的沉闷声音，不多时，两骑忽然出现在道路的尽头，马蹄声轰鸣如奔雷。看似粗犷的伊卡夫眼神一凝，紧紧握住了腰间的短刀，冒险者通常不会遭到盗贼们的觊觎，但对未知的事物保持恐惧是生存的第一准则。

一大一小两骑分别乘着一个身姿英伟的中年男人和一个体态纤细的少女，男人有着威严的面孔和一头飘扬的褐色长发，一旁的少女虽姿色寻常，却有着灵动的气质和飞扬的神采。

再看两头比寻常马匹高出半米的雄壮战马，马蹄踏地的声音和奔驰中扬起的灰尘差点让他们误以为是哪个盗贼团来袭，而且离得老远就能让三匹红马不安地嘶鸣，想必体内应是流淌着强大魔兽的血脉。

在海默兰大陆，判断一个人实力强大与否的标准，往往与财力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所以在看清二人坐骑之后，伊卡夫就松开了短刀，这样的人，是不会对他们这些穷光蛋出手的。

两队擦身而过时，惯例地保持着警惕与沉默，然而真正临近之时，喜欢吹牛打诨的冒险家们却全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只有坐在队伍最后面的凯撒勇敢迎上了两人的目光。

少女好奇地回头看了凯撒一眼，随即被热切的目光灼得心神微漾，那是一双纯净无比的灰瞳，女孩却从中读到了雅利安人的热情和诺兰公国渔民的宁静，目光在空中交际，时间似乎都放缓了一刻。

两支队伍愈行愈远，平静而紧张的氛围消逝无踪，伊卡夫拍了拍仍在发呆看着少女背影的凯撒，揶揄地说：“怎么了骑士大人，难道你爱上了那个妞？”

这一次凯撒没有说笑话逗笑众人，他猛地站起身，挥舞着手臂大声嚷嚷道：“嗨，漂亮的女孩，我喜欢你！”

刚松了一口气的伊卡夫顿时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用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看着凯撒，急忙地拉扯着他的胳膊说：“该死的，你在发什么疯！”

在团长粗壮手臂的拉扯下，凯撒的身体纹丝不动，反而从板车上一跃而下，差点将伊卡夫也拉下来！

站在大道中央，凯撒眼神愈发明亮，大声重复了一句：“女孩，等等我！”

随着一声高昂的马嘶，快要消失在众人视野中的两骑终于停了下来，并在原地打了个转，马背上的少女有着堪比盗贼的惊人柔韧性，她优雅地转过半个身子，好奇地远远看着这个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算得上出彩的年轻男人。

是个有雅利安血统的无聊的吟游诗人，还是个落魄的贵族骑士？在少女半年来的游历中，类似的事情已经见过不少。

“看看他们穿的衣服和身下的马，绝对是贵族，惹怒了那个大块头我可救不了你！”伊卡夫瞪大双眼，对高大的英伟男人有着说不出来的恐惧，而且在阶级森严的史诗同盟，平民冒犯贵族可是重罪，罪行程度相当于在神圣教廷的领土上公然摸一个修女的屁股。

凯撒却是对伊卡夫做了一个标准的祝福礼，声音轻快地说：“感谢你们的麦酒招待，虽然味道真不怎么样......正如我之前所说，我是一个骑士，那么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就要立马去追！所以再见了，伊卡夫！”

凯撒一边说着一边朝那边跑了过去，留下冒险家们目瞪口呆，在海默兰大陆上，骑士是任何一个战士都可以自封的名头，只是真正的骑士要么是在史诗同盟通过银甲级别以上的考核，要么拥有神圣教廷授予的骑士团徽章。

前者有着与爵士同级的封号，后者则喜欢在名头前加个圣字以示区别，但凯撒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布衣骑士。

凯撒一路跑到两骑面前，先是对英伟中年男人做了一个晚辈礼，然后神色诚挚地看着少女说：“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马背上的少女笑嘻嘻地说：“我叫艾琳，这个大个子叫席勒，你为什么喜欢我呀？”

凯撒神色振奋，正想说些什么，体型和面容一样雄伟的席勒却是皱了皱眉，抢先说道：“我们该离开这里了，小......艾琳。”

艾琳吐了吐舌头，俏皮地冲凯撒一笑：“那么再见了，骑士先生。”

战马再次启程，扬起的大片灰尘弄得凯撒灰头土脸，他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即展颜一笑，竟是追着两骑跑了起来！

艾琳若有所觉地回头瞥了一眼，看到远远吊着一个卖力奔跑的身影，更加感到惊奇，席勒却是有意无意地加快了战马的速度，很快就把凯撒甩得无影无踪。

半天后，在一条清澈的小溪旁，席勒随手抓来两只魔兽兔子烤在篝火之上，天气很好，尽管还在黄昏，天边隐隐能看到两个月亮，在月亮之后的幽蓝幕布上，则是无数璀璨的星辰。

星辰的数量和智慧种族信仰的神明一样多，在吟游诗人的长诗里，星辰总是和诸神一起出现，然后交织出动人的美丽传说，相比于神圣教廷古板严肃的教义和单一的信仰，席勒觉得浩瀚与包容才是世界的真谛，这也是他反感教廷的原因之一。

正当席勒出神地看着天空之际，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两人愕然看到，风尘仆仆的凯撒摇摇晃晃走了过来，他一头扎进清澈的溪流中，大口地喝水，然后自顾自地找到一处柔软的草丛，就地睡了起来。

他很快睡着，脸上神色宁静而安详，这让第一次出远门的艾琳再次惊叹于造物主的神奇。

第二天，当凯撒再次睁眼时，只看到篝火的余烬和一地的马蹄印，他懊悔地拍了拍脑袋，简单洗了把脸后便开始无休止的奔跑，这一次，直到两天之后，他才一身泥垢地出现在两人扎营的地方。

时间渐渐流逝，转眼间已经过了一个月，两骑的行程越过了蓝月森林，来到了富饶的高登公爵领，如席勒也开始惊叹于凯撒的坚持。

这个看起来穷困潦倒连红马都买不起的骑士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他总是在坐骑停下喝水的时候气喘吁吁地赶到，然后毫无礼仪地将脑袋扎进它们喝水的河里，往往引得两头高傲的战马十分不满。

而且在长时间的奔跑中，凯撒似乎力量有了增长，甚至有时候，他能吊在两骑的后面，喘着气说一些有趣的笑话和见闻，往往引得艾琳掩口大笑。

但不论艾琳怎么央求，席勒都不答应捎上这个执拗的年轻人。

旅程来到了海蒂港口，上岸时，席勒看到一队教廷骑士在盘查来往船只的货物，这让他下意识有些不舒服。

但一想到今天是高登公爵领地的盛大节日“歌舞之夜”，席勒的心情就变得愉悦起来，毕竟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对露出白皙大腿，扭动腰肢热舞的少女不感兴趣。

一向喜欢热闹的艾琳反倒是一脸不加掩饰的失落，凯撒已经三天没有追上他们了，这让她感到有些不习惯，落在席勒眼中，则是极其不妙的征兆。

节日里，月光酒馆更像是一片小广场，木质的吧台上插着秋日盛开的大丽菊，被簇拥的吟游诗人伴随着音乐讲述起壮丽的史诗，开头自然还是那一段不朽的诗篇：“灿烂的星辰环绕着金色的圣山，名叫帕苏拉尔的瀑布从虚空深处流淌而下，无尽位面于此诞生......”

淳朴的镇民们在露天的夜里歌舞欢笑，青涩的少女则邀请着年轻的游客，一同感受丰收的喜悦和生活的乐趣。

如果说镇民的热情像是盛夏的热浪，让外地的客人感到宾至如归的放松，那么凯撒就是反客为主的“异端”，他不知何时来到酒馆，灰尘仆仆的外表和大步走进舞池中央的举动顿时让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所有人异样的眼光中，凯撒跳起融合了精灵与高因索山民的舞蹈，充满了原始而富有张力的美感，引发了全场年轻男女的欢呼。

艾琳也欢呼着跑了过去，随即脸蛋红扑扑地站在舞池中央，发觉自己好像只会教廷祭祀时才会跳的《创世纪》，然而凯撒微笑着一把拉起她的手，眼中则饱含着幸福与爱恋......

不远处坐在吧台上的席勒谢绝了中年男人们的拼酒邀请，面带忧愁地看着舞池中央的男女。

“告诉我你的名字。”

“凯撒。”

“凯撒·坦顿维斯·奥古斯都。”凯撒的灰瞳纯净无比，脸上则是盛满笑意，“你可以叫我凯撒，也可以叫我奥古斯都。”

席勒微微一愣，强大的听力使得他不费什么力气就听到了说话的内容，奥古斯都，奥古斯都......好像在这个大陆上，有一个巅峰家族的姓氏就是叫这个，随后席勒瞪圆了双眼。

奥古斯都，威严，智慧，预言者的灵践。

坦顿维斯，杀戮与战争之神，深渊位面的使者。

凯撒，美神之子，征服者，人族古国的君王。

什么样的人敢起这样的名字？

焰火不断在空中绽放，镇外的驿路上，无声无息出现了一队骑士，不同于小镇打着骑士名号骗吃骗喝的三级战士，这队骑士均由十三级以上的战士和法师组成，十三级的精锐，足以在史诗同盟拿下光盾骑士的封号。

骑士团前进的步伐整齐划一，空气中流转着魔法阵的气息，附魔了各种能力的华美盔甲之间，隐隐有着一条红芒光线连接，依稀可以看出，每一具甲胄之上，都雕刻着一朵血色的十三瓣菊。

危险的气息让席勒不得不中断了思考，他微微皱眉，抓起梨木杯子朝一旁的秃头男人碰了碰杯，然后在后者惊奇与热情的目光中将烈酒一口饮尽。

席勒几步踏出广场，随即又几步走到了镇外，他的步伐看似寻常，实则闪耀着魔法阵的光芒，每一步踏出都是百米之外，说明这个看起来更像是战士的男人对魔法的造诣也很深。

“法雅公国的十三瓣菊，教廷真是好大的阵仗，看看这是谁，冠以“战神”称号的神圣骑士法瑞斯亲王，这么多人对付我这么一条老龙，会不会过分了点？”席勒啧啧称赞。

“这是对传奇的尊重，尊敬的尤比乌斯殿下。”为首的高大中年骑士微微躬身，随即摘下十字头盔，显露出一张沧桑却充满魅力的面孔。

“那么？”

“那么。”法瑞斯亲王的眼睛如星空一般深邃璀璨，口中吐出的音节则如咏叹调一般沉雄庄重：“教皇陛下判你亵渎圣女之罪，十三瓣菊听令，就地格杀敌人！”

当最大的焰火在皎月与星辰的背景中盛放之时，巨龙愤怒的吼叫冲散了人们能看到的所有云层，传奇力量交战引发的波动让小镇的所有生物匍匐发抖。

艾琳也就是圣女艾德琳焦急地赶到镇外，骤然收缩的瞳孔中只看到一个直径足有五百米的深坑，她很快就从浩如烟海的记载中推断而出，这是十三瓣菊的终极武力“陨石花落”的打击。

染血的骑士缓缓从深坑中走出，他英俊的面孔上流着鲜血，鬓处的金发则烧焦得不成样子，能让一个传奇骑士狼狈成这样，可见在方才的战斗中同样受伤不轻。

“法瑞斯亲王？！”艾德琳失声叫道。

“你好，亲爱的圣女殿下。”法瑞斯语气森寒，染着龙血的巨剑直刺而出，明明足有几十米的距离，巨剑却轻飘飘地转瞬间从头顶斩落！

铛——

金石交击的嗡鸣声响让艾德琳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在她身后，一柄破烂长剑稳稳地抵御住“战神”骑士的斩击，持剑的男人眼神清澈纯净，轻轻将女孩拉进怀里，这一刻，凯撒有力而温热的怀抱在艾德琳的世界彻底印下了难以清除的印记。

法瑞斯眼神中没有丝毫波动，仿若那一剑就是斩向凯撒一般，他递出一式又一式足以迈入“剑圣”行列的秘技，却在凯撒后发先至的斩击中毫无建功，这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即便传奇骑士在方才一役中受了重伤，攻势也不是寻常圣域战士可以抵御的力量。

可凯撒的年龄最大也不可能超过三十岁，这哪里是布衣骑士，分明是一位天资异常恐怖的神谕骑士！

“奥古斯都，预言者的灵践之名果然非凡！”

战神法瑞斯大声怒吼，金发根根竖起，状若发狂，这是血脉天赋“诸神黄昏”的激发效果，在这种几乎不属于凡人的力量之下，凯撒的灵践之瞳也失去了作用，鲜血挥洒，长剑折断，战斗，很快到了尾声......

······

蓝月森林深处，一处洞穴中，赤身裸/体的艾德琳伏在浑身是血的凯撒身上，眼神复杂，轻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

这一年海默兰大陆的格局可以说是云谲波诡，先是法雅公国的法瑞斯亲王率领“十三瓣菊”悍然发起对史诗同盟一个公爵领的进攻并大获全胜，后是数十个高阶圣骑士以寻找圣女之名在史诗同盟闹得鸡犬不宁，差点引起教廷与同盟间的全面战争。

最后是一个大陆巅峰家族的第一序列继承人，写下流传大陆的伟大悲剧《普罗修斯》的年轻爵士神秘失踪，有传言说他因为在神圣教廷的领土上公然冒犯教皇，而被一个装备精良的骑士团杀死，尸骨则被带回了君士坦丁的异端墓园。

相比还未成名的耀眼天才坠落，后续一系列在史书上只出现寥寥几行的逸闻奇事就不足称道了。

然而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事情的表面，只有后世的史学家们才在蛛丝马迹中窥得这一系列事情的源头，并以咏叹调般的赞美创造出一个新名词——蝴蝶效应。

当月琴海的湿润季风翻过重山叠嶂，到达依傍着蓝月森林的高登公爵领时，这里的一切都随着冰雪的消融而变得热闹起来，城市的新主人忙着建立新的秩序，村落则是开始了狩猎季节惯有的忙活，似乎一年前那场战争的影响一点都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