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发散与内卷(1 / 2)
当我走在街上,看来往的行人和车辆,想起古代一个故事。皇帝看见熙熙攘攘的车船行人,问大臣:“这些人,在忙碌什么?”臣子回答:“就为两件事,一为名,二为利。”
而当你对名和利兴趣不大时,你的行为和思想,就会向内延展,如同显微镜,向微观方向发散,在外人看来,这是一种内卷化的人生。
宏观与微观如果不能够自洽,那么“天人合一”的理论,就没有立足的基础。但在现在的物理学看来,这两者之间,还看不出统一的自洽的模式。
相对论与量子论的不相容,就证明了这一点。
但总是有人企图建立统一场理论,想统一宏观与微观。虽然目前收效甚微,但我们也不能简单地否定,这种理论的存在。
比如当年中医大师朱老先生,教给我的周天循环法,如同天体运转的模式,复制到微观的个人身体上来,确实起了些作用。
其实,想到这些,主要是因为,昨天睡午觉的时候,空调开得太大。中午陪爸喝了些黄酒,因为我今天上午第一次,跟他下了盘和棋,人就显得有点亢奋,喝多了一点。
最近,我看了一些棋谱,也试验了一些新的开局,在今天爸的失误下,我抓住了机会,跟他通过大量对子,达成了史上第一盘和棋。他当然是称赞不已,我也有些自鸣得意。
酒喝多了一点,中午时,妍子在书房打坐,我在卧室睡觉,我故意把空调温度降低了很多,因为身上确实很热。黄酒这东西,虽然好下口,但喝多了的反应,也有点厉害。身上发热是一方面,更突出的是,头有点昏。
我好像是为了让自己更清爽些,把空调开得大了一点,对着我头吹。结果醒来时,发现自己出现了落枕的现象。其实正常人睡觉,即使头偏了,也不会影响肌肉的。
我也是懂得一些中医常识的,当外邪进入时,能够引起疼痛,主要是因为内部运行不畅。抵抗力弱了,风寒就乘虚而入。
通则不痛,我记起了朱老先生的周天循环法。自己站在阳台,就这样运行了三次,奇迹般地,脖子居然不痛了,扭转自如。
仅仅三次,一分钟时间,真是太神奇了。
有用的东西,一定有它的道理。但这个道理,是不是能够证实“天人合一”的理论,这我就不知道了。
发散与内卷,在人的身上,肯定有一个节点。比如性格活泼时与性格内向时,都是指的你一个人,都是说你的心。
人心,真的是发散与内卷的节点吗?如果是这样,人,是不是心的奴隶?
假如是,那么心就是主人。但这个主人在哪里呢?长什么模样?却难以捉摸了。因为,心是不断变化的,它不知道所在,不知道所来,不知道所去。
突然一个词蹦了出来:“如来”,无所从来,无所从去。这正是妍子天天念叨的事啊。
妍子目前的状态,在我看来,是明显内卷化的。她对外界的事物,几乎失去了冲动的兴趣,这与她的过去完全不同。她过去,肯为任何一件微小的事情,大惊小怪。今天,即使我在她面前走动,她念经的节奏和语气,也毫无更改。
但是,这种内卷化,并不意味着不丰富。我在打坐的时候,虽然在外人看来,表面风平浪静,但内心的波动,身体的感受,却时时风起云涌。
从自身向宏观和微观两方面看,哪是大哪是小呢?我们看不到宇宙的尽头,那么我们就得出宇宙无限大的概念。我们能够看清自己内部的组成和微粒吗?分析观察到原子电子量子的世界,就到了尽头了吗?没有。如此说来,微观的世界,也是无限大的啊。
庄子说:“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也。”
佛说:“心即是佛。”
哪个世界更大?
有些道理不太清楚,就自己实验一下。我决定,从明天早上起,我也打坐,再次尝试那种内卷化的波澜壮阔。
但要说发散式的生活和思维,我没见过比王班长更突出的人了。当然,小马哥也算,但他是乔姐的继子,我不太愿意多留意他,毕竟任何与乔姐有关的事情,都会干扰我的生活,干扰判断。
王班长的生活模式,是极大地丰富感觉器官所触的世界,让心识在无数的见识中颠簸,从而找到安心之锚。他是主动的,愿意承担一切痛苦的尝试,进行这个所谓伟大的人生实践。
找不同的国度生活,找不同的女人,吃不同的食物,亲吻不同的土地,当你尽可能地接近无穷的变幻时,你会发现自己心最留意的地方,那动荡身影内最顽固的留恋,就是你的心安之处,就是你的故乡。
心安之处即故乡,这话最早是苏东坡说出来的。不过,他的飘荡,更多的是被迫。
他临终前写的一首诗和说的一句话,至今让我记忆深刻。他写的诗中有一句:试问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这一生最美好的年华,都是在被贬谪的漂泊路上。
他如果没有到黄州,那么前后赤壁赋就不可能诞生,“大江东去”的诗句不可能出来,他在文坛中的地位,恐怕要打些折扣了。但是,这是他受到巨大冤案和羞辱之时,贫惧交加时的产物。当时,他尽散家人,只留下最后一名侍女陪伴,幸亏还有子由在长江的对岸。
如果没有到惠州,“日啖荔枝三百颗,不妨长做岭南人。”其实他此时已经长的痔疮,已经不能随便吃上火之物了。更重要的是,此时子由不在身边,连他身边最后的侍女,也因贫病而亡。
儋州,他被流放到天涯海角,更的是孤身一人,一个能够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了。虽然他貌似惊喜于生蚝的美味之中,但其中的凄苦,怎么能够说得出来呢?说出来有谁听呢?有人听谁听得懂呢?
但是不管他是有意的还被迫的,这种四处漂泊的状态,极大地丰富了他的视野,扩充了他的经历。让他的诗词文章,在细节描写与日常生活间,充满了大智慧、大情感,在深入人心之中,树立了美学的新标杆。
如果没有苏东坡这些诗词,我们很难在日常生活中,感受到那些独立人格中闪光的美丽,我们也很难理解这样一个不屈的灵魂。
古来的文人,自视高洁,在受到冷落和屈辱后,要么愤世嫉俗,成为一个愤青;要么自暴自弃,自杀或者投降。而只有他,能够在这两者之外,找到新的出路:原来,为自我活着,为生活本身的美丽活着,也能够如此生动。
愤世嫉俗的代表,莫过于嵇康之流了,用不合作的态度和故作怪诞的手法,进行的行为艺术,只不过表明自己不与朝廷为伍,只不过是另一种不满的政治态度,本质上也没离开过政治。
用摧残身体服用五石散的做法,表明摆脱身体的束缚,甚至天体步行于山野竹林,以期望获得精神的自由。不过这种方法,只是古代吸毒中产生的幻觉,除了对身体的虐待,就是故意让世人白眼。这也是反对世俗的办法,其实从未离开过世俗。
这种抓自己的头发企图将自己提起来的办法,一一失败。
自暴自弃的做法,最早应该是屈原了,干脆一死了之。他的自杀,虽然有理想与文艺的装饰,其实与今天的泄愤并没什么两样。
而苏东坡的价值,告诉我们,在不离开世俗,不否认政治的前提下,还有第三种世界的存在。对于知识分子来说,所有学习的知识,不仅仅为名利的存在,也会为生活本身而存在。
讴歌一场雨,赞叹一条鱼,详述一锅肉,每个人都会遇到美,只需要你有发现美的眼睛和心态。从旁人的眼光来看,当时的苏东坡,可以说是凄惨无比了。但苏东坡的实践证明,文学、艺术和思想,是发现美、讴歌美、传播美的工具。
他丰富了一个新的艺术系统,生活本身的美,这是文学的大价值,而前人们只是偶尔提到,他却每天做到。
以上是他临终前的一首诗。他临终前的一席话,是当着他三个孩子说的:平生少恶,应不致坠。这是一句事关宗教的话,人死后的灵魂假如存在的话,就有上升到天界和下坠到地狱的说法,他相信因果,认为此生没做多少恶事,应该不至于下地狱吧。
其实,他在人世间的磨难,根本原因还是他有一个极大的错误。名利场中,他拥有的名声太大了,他无法独自保留自己的名声,因为人人都嫉妒他的名声。
在文人辈出的宋代,甚至连那些惺惺相惜、日酬唱和的人,都嫉妒他,他几乎成了文人的公敌,怎么不受到怨恨和迫害呢?
巨大的名声与巨大的利益一样,都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嵇康就死在这点上,钟会杀死自己的偶像,因为他无法容忍,当自己努力到了成功的顶点,却依然得不到偶像的赞赏。
富贵险中求,已有富贵,如果没实力保护它,也是一样非常危险的事。
王班长与他们有两个显著的不同。我觉得,从实践上看,王班长是一个高明的哲学家。或者说是一个高明的生活艺术家,他用行为来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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