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是该决断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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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航班,云层之上的夜晚,星空特别明亮。有的在向我眨眼,你们是要告诉我什么吗?

上飞机之前的车上,当李茅为他即将出生的小宝宝焦虑的时候,小苏和小苟明显兴奋的参与感,让我落寞。并不是我太想要一个小孩,而是,我觉得,我与他们相比,不会有一样的生活。

在这个社会中,我与大多数人不一样,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的。即使在与小苏、李茅这样亲近的人一起,他们也有共同的生活方向,家庭、孩子,明确的未来摆在他们面前,他们有共同的方向。而班长,我最依赖的人,也将过着与我不一样的生活,围绕一个家,活成应该有的样子。

上飞机后,李茅与小苏就坐在我身边,我靠窗,他们都睡着了,可以想象,他们在经历兴奋和疲劳之后,回到家,那温暖的气氛,会将他们的活力重新点燃。而我,独自一人看星星,心情没有锚地,漂浮在云层之上。

我是一个漂泊的人,此刻,我无比孤独,在最好的朋友身边。

微光之下,满机舱的人,几乎都进入了昏昏欲睡的境地。身边的小苏,呼吸稍重,嘴角露出了微笑,甚至还有掉哈喇子的痕迹,睡得奔放。李茅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也寂静无声。也许,在小苏的梦里,已经回家,听着老婆的唠叨,迎接孩子扑面而来的拥抱。

而我,回家,面对冷静而高贵的妍子,谁为我掸去衣服上的尘土?谁在埋怨我外出时没带礼物?

没有挂念我了啊,母亲!

我是一个没人挂念的人吗?想当年在温州,母亲坐在我的车上,在后座,撩开我后背的衣服,找那块胎记。而今天,没有谁在关心,我身上的任何伤痕。当年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再也听不到了啊,没谁为我哭泣,那么,我是谁?

那颗对我眨眼的,最亮的那颗遥远的星星,是父亲吗?是你在为我流泪,还是在笑话我。或者,还有对我没说完的话?

如果你还在的话,我要专门从镇上到老家,修一条公路,然后开一个最豪华的车队,来接你,让你扬眉吐气,让你开最好的洋荦。那些曾经看不起你的人,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都在你面前露出谄媚的笑容,这样,恐怕可以治愈你多年的心上的病根吧?

但是,你不在了,我做再多的事,有什么意义呢?

小苟追寻神秘的意义,他在找人生的出口。那是闲得无聊呢。他有老婆孩子,还有父亲母亲。他所有努力的成果,都可以换成最亲近的亲人的骄傲,他的痛苦和疾病,都可以换成亲人的关心和唠叨。

小苏大话连篇,左右逢源,那是为了让父母过好呢,是为了让老婆骄傲呢,为了让孩子崇拜呢。

李茅,不仅完成了自己的追求,也圆满了父亲的心愿,还让然然幸福,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为了那份关心和笑容和骄傲,为了自己的女神。

我是为了什么呢?

这次来,是为了李茅,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救赎,想同妍子共同开展一个慈善事业,我是来取经的。但是,妍子真的会投入吗?她会为我的事业激动吗?她会为我骄傲吗?

她甚至不愿意跟我共同领养一个孩子,让共同的抚育,成为我们的生活。她只是沉浸在她学佛的道路上,虽然有很多理由,但我看不到她的真心。

她不是对我没有过真心的,那是在有家庭传承希望的时候,那时,我母亲还在,我们还有过孩子的盼望。但今天,当她没有这些希望时,我不能给她什么,她也不能给我什么。那么,她还是不是,那个曾经与我共情的人?

小池,在打破与我的爱情幻想之后,只剩下激情的外溢,没有未来的狂欢,这注定是不长久不稳定的。

而乔姐,此时,只能成为我的负担。

那么,我在追求什么呢?

二娃,你是不是还记得起我?那个陪你割草,听你吟诵打油诗的,那个挂念你的人?

所有人都是有目标的。小苟讲了好多鬼故事,那是他在带回黑石头后,确信老婆的亲情被神秘事物伤害,他该是有多么爱他的老婆啊。能够全心全意爱一个人,他是充实的,尽管这充实中,附着了一些鬼神的形象。

小苏,让父母和家人的生活一天天变好,他是充实的。李茅,为了然然过上,配得上女神的生活,他是充实的。何况,他还完成了父亲的心愿,他简直就是成功的了。

一个人,如果没有爱的人,如果没有爱你的人。我所想的爱,是绝对的牵挂与共情,甚至连抱怨和责怪都算。如果没有这些,你就是孤独的,甚至,没有意义。

假如,我不去当兵该多好啊。也许毕业后,我也该找到一个工作了,虽然不富裕,但让父亲衣食无忧,还是做得到的。哪怕只是打工,也能让父亲天天吃上烧腊。

其实,我根本不需要这么多钱的,我不需要这么努力向上爬的。时代进步这么快,父亲,当年我不努力,也能带上你,跟我一块,在城市里混。

父亲,你看看乡里吧,已经没有一个人。那些比我笨得多的人,比我身体弱得多的人,都搬到城里了。你当年不需要努力放羊的,我只要跟着社会人群走,就养得好你。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愿意当一个普通的职员或者打工仔,如果春明一样,将舅舅舅妈接到广东,做一个幸福的普通人。爸,如果那样,我还能够看见,当我买给你烧腊时,你那满足的微笑。当我买给你烧酒时,你那舒展的眉头。

你的要求如此之低,有酒有肉就行了。我本来是可以做到的,在这个时代,人人都做到了。只要我们在一起,你骂我、打我或者责怪我,我都愿意听。因为,你是真把我放在心上,当我的手裂开一条口,你会不会像原来那样,对我伤口吐口唾沫,吹一吹,就安慰我,好了?

人活在这世上,最重要的是,有牵挂你的人。

没有走心的牵挂,你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人们在算命,人们在猜测鬼神。算命的人啊,都在推测婚姻、事业、钱财和健康,可是,这一切,都要有意义才行。什么是意义呢?因为有目标,有牵挂你的人。哪怕是有个仇人也好啊,至少他会真心记着你。

猜测鬼神的人啊,大多数是希望有鬼神的。大多数人的起因,只不过是牵挂那些故去的亲人,人虽然故去了,但仍然有意义,因为还有牵挂你们的,活着的人。

可是,当你不被真心牵挂时,你会去算命吗?会关心鬼神吗?

当飞机载着我漂浮在这孤独的夜空,我的心也变得没有重量了。看似自由,实则无靠。当年在武昌,那无依无靠、举目无亲的时候,也没这么孤独过,因为,那时,我还有自信。

没人关心我在想什么了,没人牵挂我了。父亲,是你在眨眼吗?你要对我说什么呢?

母亲,是你在照耀我吗?但是,你那星光太微弱了啊,你在太空,我在机舱,我出不去,融化不进你那清冷的世界。

有谁为我流泪,在这寂静的夜晚?

是该决断了,在飞机落地之前,我俯瞰着首都机场下面,那黄色的点点灯光,我知道我回到了尘世,而心,却留在了天上。

在与他俩道别之后,我坐了个出租车,回去了。在出租车上,我才想起,分手前,他俩都分别给家里人打了电话,而我却没跟任何人通话,在这个夜晚,我仿佛没有家。

这是深夜,是凌晨,我回家,怕是要打扰他们的睡眠,我该向哪里去呢?

深夜的北京街道,露出了它的底色。在离家小区大约五百米左右,我让司机停了车。此时是凌晨三点,我不想回家,怕吵醒他们。

我也不想住宾馆,在那里,没油盐。其实,我家与宾馆,有什么区别呢?

这几天到山东,没接到家里任何人的电话。爸妈从来不管我在外面的事,妍子,也没跟我联系过。为什么?因为我是这家里面的客人!

我是最亲近最受礼貌的客人,他们对我关怀,对我照料,对我微笑,对我鼓励,但他们好像都没走心。不知道是我感觉错了,还是事实就这样,我是一个被尊重的:客人!

住宾馆,有什么区别吗?在金色年华的消费,有什么区别吗?此时我的心情,一如那路灯,孤独地照耀,不管街道上,有没有人。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朱蓃少一人。

但诗人还是有故乡的,还是有兄弟的,他比我幸运得多。而我所牵挂的土地,已经没有人了。

我的行李只有一个小箱子,我在街边,坐在一个公交车站下的不锈钢凳子上,思考该向哪里去。此时,最符合我的心情,就是在街边。

北京的底色,如果没有人与你有关,街边的树叶和垃圾,就是你的伴。此时,我不缺钱,我也不是无家可归,但是,北京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这个城市,因为没有牵挂我的家人。

我讲过很多大道理,在与他们辩论时,我们讨论过生与死、存在与意识、价值与人生,我与别人讨论过风水、命运以及审美的情调。但此时,当我面对自己,面对底色,我无话可说。

“小伙子,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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