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轻狂(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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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中有三种东西是数不清的。

三教九流的杂鱼,各大门派弟子的情仇爱恨,葬魂宫的亡命人。

所谓亡命人,一指葬魂宫麾下的大批死士,一指死在他们手里的人。

前者顾潇暂且没遇上过,后者却已见了不少。

他幼时曾经居住过的山下有个村子叫“百花村”,是因为村子依山傍水,村民不经常与外界交流,乱世狼烟多年没有侵袭这里,在被顾欺芳清缴了山匪之后,村民安居乐业,仿佛身在桃源仙境,但是如今,那里却变了副模样。

顾潇下山后便去了故地重游,本打算是去见见儿时的风光,寻觅一下幼年时照顾过他的村民玩伴,结果到了那里,却看到本来宁静平和的村子苍凉了许多,不少人家房屋破败,村头村尾还添了许多新坟。

尤其是,那些死难的人家,都曾经与他们师徒三人有过或多或少的交情。

村头牛大夫乐善好施,开着方圆五十里唯一的药铺,顾潇小时候但有头疼脑热,都是去他那里看诊抓药,可是这样好的人却在五年前的一个夜里,被人剁了脑袋,一家老小连看门狗都没放过,共计八个人头整整齐齐摆在药铺门口;

那卖豆腐脑的许娘子,年少守寡,侍奉双腿残疾的婆婆和膝下不过七岁的儿子,她尤其喜欢顾潇,每次见到必定送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过来,可是这样温柔的女子却被人活生生扒下脸皮,贴在了家中土墙上,吓疯了她早起的儿子;

村尾种花养蜂的莲姐儿,是个性格怯懦柔和的女子,每每见到端清必面红耳赤,只敢送上一束含露鲜花,远远偷瞧一眼,然后就被顾欺芳瞪回去,却从无坏心眼,然而她被人挖了双眼剁下双手,推进了荆棘丛生的木丛中……

百花村二十五条人命,在一夜之间惨遭杀害,而他们平日里纵有恩怨也不过是小小口角,哪会招来如此大祸?

更遑论,死的人都是曾和他们师徒三人有过交集的。

顾潇想起了当年他与端清下山时遇到的围杀,想起顾欺芳在搬家之后曾经回过这里,但归来时面色含煞,手里惊鸿刀血迹未干。

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师父真正发怒。

顾潇有一种直觉,那杀人凶手是冲着他们来的,只是他们恰好先走了一步,找不到目标的凶手就拿了这些无辜人泄愤。

那一天阴云密布,顾潇去祭奠了亡魂坟冢,恭恭敬敬屈膝磕头,然后转身去了他们生前居所,一一查探。

村子里的人不多,死过人的屋子大抵不吉利,这些年来便一直荒废着,顾潇把自己折腾成了一只上蹿下跳的灰猴子,这才找到了一把遗留在许娘子家中的匕首。

匕首打造有血槽和倒钩,不难想象它的主人是如何握着它剥下一名无辜女子的脸皮。顾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发现把柄处刻了一枚小小的花纹。

那花状似罂粟,是西南迷踪岭特有的般若花,因为嗜血生长,以死去的动物作为养料,所以又被称“血肉花”。

而迷踪岭内只有一个势力——葬魂宫。

顾潇追查葬魂宫半年,虽说一路且走且停,但是对方行事诡谲,很少留下尾巴,以至于他目前还没正式跟葬魂宫的人交上手,倒是没想到在这儿逮着了机会。

不管葬魂宫跟师父师娘有什么旧日冤仇,既然都能迁怒旁人到这个地步,那么他们一旦找到飞云峰,恐怕又是一场大麻烦。顾潇一念及此,终于认真了起来,问道:“你是在哪里逃开的?”

楚尧年纪小,记得也不甚清楚,只好一股脑地竹筒倒豆子,顾潇好一会儿才从这些胡言乱语里找出了线索——在眠枫城被绑,行陆路三日,在金水镇趁夜逃脱。

顾潇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发现这伙人的路线是一路向西,也就是说,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就是要去迷踪岭。

打定主意,顾潇就不再说话,楚尧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文,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小心地问:“怎么了?”

顾潇还没回过神,嘴上下意识地开了个黄腔:“血气方刚的少年不要随便蹭啊,当心擦枪走……噗,我什么都没说。”

他陡然想起自己怀里的是个七八岁大的娃娃,顿时感觉这句黄腔开得太禽兽,赶紧勒住缰绳。

楚尧:“……你说什么?”

“乖孩子就要学会装聋作哑。”顾潇慈爱地摸摸他的头,“来,睡吧,或者你需要我给你讲个故事?”

楚尧迟疑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顾潇小时候其实没看什么故事,一般情况下他如果睡不着,那么不是被师娘念诗文经义的声音活活催眠,就是被师父拎起来闹腾通宵直到筋疲力尽睡过去,从小到大看过最多的杂书也是从师父屋里翻出来的小话本子,可那些记载了市井艳辞丽章的玩意儿绝对不适合给小孩子听,顾潇自问自己还是个禽兽不如的人,做不来这么牲口的缺德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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