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2 / 2）

店里人不是很多，店主老陈端上来两大碗馄饨就开始去跟旁边的人聊天，一看就是附近相熟的街坊来吃饭。

苏秀月忍不住支起耳朵听着。

街坊很是热情：“我那侄女儿可是大学生呢，家里父母都在机关工作，你那侄儿有啥不满意的？见个面都不同意？”

老陈笑呵呵的：“我侄儿也不差呀！部队里出来的，到哪儿谁不敬他三分？去省城都能说得上话！这些年他积累的钱也够他在城里买几套顶好的楼房了！他妈都说了，绝对不给他娶乡下姑娘，我们明宽这样的身份，那至少娶的是个女大学生！不是我不帮你说好话，实在是给明宽介绍女大学生的太多啦，我也得考虑明宽的意思哪。”

苏秀月的心猛地一沉，原本香辣可口的馄饨不知道为啥就那么地不是滋味了。

她觉得自己这样不好，周明宽混得好，她不应该为王彩凤感到高兴么？

街坊还在说话：“那这周明宽可真是抢手！估摸着能嫁给他的非富即贵了！”

老陈压低声音：“那可不是，你不知道呢，咱县里的刘局长他闺女可中意明宽啦，就是明宽这小子在感情方面不开窍，上回他俩见面我瞧着就合适得很，人家姑娘是真喜欢他，我瞅着明宽迟早得动心。”

苏秀月慢慢地搅着碗里的馄饨，沉默了许久。

刘美娥都把钱付了她才回过神来跟着刘美娥一起出去了。

“表姑，是这样的，我现在有张初中毕业证书，想着在县城里能不能找份工作，但我对县城不熟悉，所以想找你了解一下，你对这方面了解吗？”

刘美娥看得出来苏秀月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她沉思了片刻说道：“我虽然搬来县城也好多年了，但也只是一直在店里帮人家卖衣服，攀不上啥光鲜的朋友，不过我倒是听说最近咱县里最好的饭店在招服务员，我看你去肯定行。”

她的意思不过是苏秀月长得漂亮占优势，去做服务员肯定被优先录取，苏秀月眼神微微失落，难不成自己真的去做服务员吗？

刘美娥见苏秀月的样子，赶紧解释：“秀月，不瞒你说，初中毕业证或许在镇上和村里很吃香，但在县城里还真不少，拿着初中毕业证书没有过硬的关系，也找不到那些坐办公室的工作的，进厂拿铁饭碗那更不可能。我刚刚提到的那个服务员，你可别小瞧了，他们招人很严格的，招到的人工资也不错，你要是想在县城工作，真可以去试试。”

苏秀月犹豫了下：“那我回头去瞧瞧吧。”

刘美娥高兴地拉着她的手：“你肯定行！这样，你今晚别走了，就留在表姑家睡，虽然表姑家挤是挤了些，但总有你睡的地儿！你休息一晚明天去面试，你看咋样？”

苏秀月看了看天色，现在才刚过了中午，她笑笑：“表姑，我下午就去面试好了，先去看看情况，要是有需要您帮助的我再来找您！”

刘美娥自然不拒绝，还帮助苏秀月问了路，苏秀月立即朝县里最好的饭店，胜利酒店赶去。

等赶到胜利酒店，苏秀月不仅感叹，无论哪个年代，有钱人总归是有钱人，胜利酒店虽然只是县城里最好的酒店，但装潢什么已经非常华丽了，一进店里就能听到悠扬的音乐室，大理石地板光洁亮丽，每个店员都长得很正。

前台带她去了面试的地方，有两个人对苏秀月进行了面试，都对她十分满意，表示她可以立即来上班，胜利酒店包吃包住，一个月二十五块钱，但是宿舍因为还没有腾出来，苏秀月大概需要等上七八天的样子。

苏秀月想了想，接受了，表示自己明天可以来上班。

出了酒店，她赶紧去找了刘美娥，跟刘美娥商议自己能不能在刘家住个七八天，等酒店宿舍腾出来了立即搬进去，刘美娥当然一万个同意，以后苏秀月在县城里长驻了，说不定还能帮自己很多忙呢！

赶上最后一班回家的公车，苏秀月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回想着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心里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担忧。

新生活要开始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吗？对，一切肯定都会越来越好的！

不知道家里爸妈哥嫂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他们那么疼自己，肯定很不舍也很不放心！

苏秀月低头微微一笑，不知道怎么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男人的脸，她吓了一跳，赶紧拍拍自己的脸，这才清醒了些。

从今往后，她跟周明宽会越来越疏远，周家那样的条件想必很快就不在村里待着了，等周明宽去了城里定居，再跟那个什么刘局长的女儿结了婚，还认识她苏秀月是谁吗？

苏秀月一边在心里脑补，一边没注意自己已经把自己的衣服边儿都揉皱了！

虽然心情不大好，但进了苏家门，苏秀月立即就换了一副笑脸。

李银霞正在喂鸡，听到声音立即迈着步子赶过来了：“秀月！你这是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了！这李大钱的事儿才刚出，你还敢到处乱跑！你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

说着说着，李银霞哭了，苏秀月吓了一跳赶紧去哄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要去县城里的事情。

家里人一直等着苏秀月一起吃饭，姚红把一碟子鸡蛋推到秦兰的面前，又在桌子中间放了一碟子酸萝卜，一碟子炒韭菜，一人一碗苞米粥，一块粗粮馒头，大家安静地吃了起来。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吃得这么节省，苏秀月给李银霞的钱就是要她改善家里的伙食的，奈何李银霞根本不舍得花。

等吃完了饭，苏秀月朝着苏正富开口了，算了笔帐说自己一年能赚三百块钱，而且刘美娥就在县城里也很照顾自己。

她没有提到自己要考大学的事情，苏家一家子都沉默了。

三百块是个不小的诱惑，要是一年能给家里添上三百块，家里的生活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但他们真心不舍得让最受宠爱的苏秀月去赚钱。

“秀月，我出去打工！你一个女孩子家，正赶上说亲的年纪，出去能干什么？”苏庆业提出来。

苏庆山也积极地说：“就是，我跟庆业都能出去挣钱，哪里轮得到你出去赚钱呢？”

苏秀月看看他们：“那你们打算出去干啥？”

苏庆山跟苏庆业一直都在家种地，的确不知道干啥，一时间哑口无言。

苏正富一直沉默地吸烟，李银霞眼圈红红的，苏秀月笑了笑：“现在社会发展的快，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守着地来生活了，表姑一个人带着仨孩子现在在县城里落户了都，虽然她日子不算富裕，但孩子都是城里人了，往后肯定比乡下过的强。我过去表姑照看我一个女孩子也方便，大哥二哥你们过去是真的没有住的地方，工作也不好找。这样吧，我要是遇到了适合大哥二哥做的工作，肯定帮你们争取。”

说到最后，苏秀月轻声地咬重了字眼：“人不能只靠天，总得自己拼一把，我都二十一了，我可以的，你们相信我一次行吗？”

半晌，苏正富才开口：“秀月，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和打算了，只是，外头危险啊……”

苏秀月眼睛也酸酸的：“我保证不让自己出事！爸，您放心，我每个月都有休息呢，一到休息的时间我就回来！”

这下，苏家人才彻底放心，算是勉强同意了苏秀月的计划。

李银霞连夜给苏秀月收拾行李，时不时地抹泪，她没有想到自己一直宠爱的闺女竟然要为了家里出去打工了，村里出去打工的女孩子苏秀月还是头一个。

李银霞沉默的样子看得苏秀月难受极了。

她一把抱住李银霞：“妈，我会好好的，您放心！”

第二天一大早，苏秀月就提着包朝车站走去，坚持不让家里人送，苏家人也拗不过她，只能在门口看着她渐渐走远。

周明宽还在睡觉，他昨天夜里去帮堂叔家扒红薯，干到半夜才回来，睡得很晚。

星星忽然跑进来，围着周明宽的床不停地叫唤，那样子急得不行，周明宽睁开眼：“怎么了？”

星星又对着外头叫，周明宽赶紧起来跟着星星走，星星却朝着自行车叫，没办法，周明宽骑着自行车跟着星星往外跑。

一直跑到车站，他终于明白了，星星是在告诉自己苏秀月在这里！

看到忽然骑着自行车出现在车站的周明宽，苏秀月吓了一跳，但想到自己的心事，她默默后退一小步。

周明宽刚起来，头发还乱糟糟的，穿着件单薄的衣衫，眼神里都是审视。

“你要去县城？”

苏秀月点头。

周明宽看看她手里的包，这不像是去县城有事，而像是不回来了。

“你去县城干什么？”周明宽莫名地烦躁。

苏秀月如实回答：“我找了一份工作在县城，今天第一天上班。”

周明宽仿佛被打了一拳，他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家里，就是为了接近苏秀月，可是她竟然一声不吭，招呼都没打就要走了！

没睡好的烦躁，加上对她的担忧，以及不被理解的愤怒，让周明宽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他两步上前抓住她的胳膊：“苏秀月，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苏秀月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刘局长的女儿”，心乱如麻，狠狠地甩掉他的胳膊。

“我要去赚钱，要生活，要帮着家里改善条件，需要懂什么吗？”

周明宽被她堵得脑门充血，心里却更加生气：“苏秀月，那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喜欢你，你要钱，要很好的生活，我都能给你，但是我想知道，你喜欢我吗？”

苏秀月睁大眼睛，微微张开嘴巴，没有料到周明宽会这样直白。

耳边响起来汽车的声音，售票员扯着嗓门喊：“去县城的车！要走的快上！”

心里在一刹那闪过千万种犹豫，苏秀月最终握紧提包的带子，直接跃上了公车。

公车轰隆着远去，周明宽看着随公车渐渐模糊的苏秀月，他的心如同被浇了一桶冰水。

这样……就是拒绝了吧，即使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自己可以给她钱，但她都不愿意要，她宁愿选择一个并不可靠的方式去追寻那些东西，她都不愿意直接了当地选择他。

周明宽在原地站了很久，星星失落地围着他打转，十月清晨的风真的很冷，彻骨地冷……

苏秀月上了车坐在后排的位置上，愣了好一会，这才捂住了脸。

眼泪从指缝掉出来的那一刹那，她在心里终于承认了，她是喜欢周明宽的。

可是她没有勇气，她不配，她用什么去跟刘局长的女儿那种人物竞争？

苏秀月很早就到了刘美娥家，今天刘美娥上班，她大女儿刘迎春负责接待苏秀月，因为自己亲妈嘱咐过苏秀月这女孩儿聪明着呢，还帮过他们家，刘迎春听到敲门声就摆出来一副笑脸，把苏秀月迎了进去。

苏秀月在店里见过刘迎春，两人也算是认识了，刘迎春捧出来一碗稀粥，桌上摆出来一碟子咸菜：“秀月，你还没吃饭呢吧？特地给你留了一碗粥，你坐着吃粥，我帮你收拾东西！”

刘家住的屋子极小，是在一个弄堂深处，一间大约十五平的房间，里头摆了两张床，中间拉着帘子，空当处还放了一张小桌子当餐桌，屋内东西放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多余的地方，做饭则是在门口的房檐下摆了张很窄的台子，台子上放锅碗瓢盆，台子旁边放着炉子和煤球。

这间屋子顶多跟自己在乡下时候住的屋子差不多大，可却挤了四口人住，现在加上自己就五个人了，苏秀月心内咋舌，这可咋睡？

似乎看出了苏秀月的纠结，刘迎春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你别担心，虽然我们家屋子小，只有两张不大的床，但也能睡下，晚上先叫我弟弟去隔壁邻居家睡，等你宿舍腾出来了也就不用跟我们挤一起了。”

苏秀月赶紧笑道：“真是麻烦你们了，我要不是有表姑帮我，我真不知道咋办。”

说着，她掏出五块钱强行塞给刘迎春，说是留着刘迎春这几天买菜用。

刘迎春推辞了几下收下了，原本心里对苏秀月住进来颇有微词，这下却高兴了起来，她早就想买一双新鞋子了，可她妈就是死守着不给她钱，说她妹妹刘迎秋需要学费，弟弟刘铁钢病还没好清楚，刘迎春都快气死了！这五块钱她是不会告诉刘美娥的！

苏秀月看出来刘迎春不是个心思纯正之人，也没多说话，便起身去了胜利酒店。

接待她的人还是昨天面试的其中一个女人，名叫王颖，大约三十岁的样子，长得很和善，笑眯眯地带着苏秀月往里走：“以后你有事儿都可以找我，这是你的工作服，你进去换上，等会我带你属下下酒店的布局。”

苏秀月甜甜道谢：“谢谢王主管。”

等苏秀月一进去卫生间，旁边就闪出来一个女人，指了指里头，小声地说；“王主管，人来了？”

王颖平静地点点头：“来了。”

夏梅松了一口气：“来了就好，赵芸芸那臭女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整天耀武扬威，这下来了个比她更好看的，看她还怎么猖狂！”

王颖沉默着没有说话，但藏在身侧的拳头却微微地攥紧了。

她身为胜利酒店的服务员主管，有权利决定要不要哪个服务员，在面试的时候她一般会选不丑但也不会太出挑的女孩，以免看了不顺眼或者超越了自己，但两个月之前酒店里有关系户塞进来一个女人，名叫赵芸芸，长得可水灵了，赵芸芸来了没多久就在酒店里混的风生水起，这也就算了，酒店经理钱国安，也是一直跟王颖谈对象的男人，竟然莫名其妙开始推辞跟王颖结婚的打算，王颖留意了一番才发现近来赵芸芸跟钱国安走的特别近……

她心里疼啊酸啊五味复杂，正好碰上苏秀月来面试，一个刺激就答应让苏秀月来上班了。

王颖心里还在想事儿，苏秀月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她原本穿的是棉布褂子棉布裤子，虽然人长得好身姿窈窕，但衣裳不够好看起来总是有些土气的，换上店里统一的制服短裙，忽地让人眼前一亮。

夏梅惊住了，羡慕地围着苏秀月转了一圈：“我头一次发现咱们店的制服这么好看！赵芸芸还嫌弃这衣服不显身材呢，现在秀月穿了我才知道，那还是赵芸芸身材不够好！”

王颖咳了一声：“秀月第一天来上班，你别乱说话影响和谐。走，咱俩带着秀月去熟悉下环境。”

酒店分为三层，一楼是一些散客，二楼是包间，三楼是vip包间，苏秀月默默记住地理位置，王颖又跟她说了些基本服务礼仪便要夏梅带着她今天先看一间二楼的包间。

做服务员还是很累的，一整天不是站着就是走动，酒店的餐具为了视觉好看做的都比较大，端起来也很沉，一天下来苏秀月胳膊都有些酸了。

趁着快下班时间才有空去喝杯水，苏秀月想着包间里的桌子还没收拾好，小跑着先去茶水间喝口水，刚走到茶水间门口，就瞧见一道窈窕的侧影，年轻的女孩儿站在茶水间内，正缓缓地喝水，尖尖的下巴，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比苏秀月今天见到的酒店其他服务员都要赏心悦目。

赵芸芸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一个面生的漂亮女人，那身材那脸蛋，的确把自己给比了下去，她心里一酸，面上却笑了：“你是新来的苏秀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