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下大雪 第二百九十二章 小妖(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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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妖。

一只叫阿春的妖。

一只在玉门地底活了上百年的妖。

一只小妖。

......

......

玉门是一片大漠,风沙喧嚣,烟尘起伏,有人有马蹄有刀剑,有江湖,有厮杀。

玉门地底没有这些。

玉门地底,只有我,还有伽罗。

我是一株短穗柳,伽罗是一只天狐。

......

......

启灵之初,我什么都不知道。

伽罗对我说,外面山河,有花开花谢,无数风光。

他说大隋的南疆,有十万里的大山,遍地开满了山茶花,姹紫嫣红。

太阳会从东海上空升起,夜暮之时,沉入西海尽头。

这座天下的三万六千里,若不曾修行,便是穷尽一辈子,都无法徒步看完此间的风景。

他还说。

大隋的北境,有一片浩瀚的悬空大海。

大海的尽头......那里有另外一座崭新的天下。

那里才是妖的故乡。

我不知道“故乡”这个词的意思,伽罗告诉我,故乡就是家,就是出生和安眠的地方。

我是一株短穗柳,出生在大隋的玉门,启灵在大隋的玉门。

于是我问伽罗,玉门算不算是故乡?

伽罗对我说,我总有一天会离开大隋,会在更好的地方落脚,妖的寿命太长,我可以离开这里,去往北方尽头的大海。

玉门风沙太大,人类的心思太脏。

那个时候我不懂他的意思。

我觉得有伽罗在的地方,就是故乡。

他陪着我出生。

我会陪着他长眠。

至于外面世界的那些美景,那些风光,那片北方尽头的大海。

我不羡慕。

玉门的风沙很大,但是玉门有伽罗,所以风沙便不大了。

我本以为,玉门地底的岁月,会缓慢流淌,直至我生命的尽头,伽罗的狐火会点燃黑暗,驱除寒冷。

但是我错了。

当平妖司的修行者,带着一罐滚烫的天狐血,来到玉门大漠的时候。

我听到了当今大隋天下主人的敕令。

那罐滚烫的天狐血,泼洒在黄沙烟尘里,我想起了自己启灵时候的画面......平妖司扒了伽罗的皮,篆养妖血,自我启灵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来过,今日为何会来此地?

鲜血向下浸透。

我能够感受到血液里那股熟悉的意味。

伽罗的鲜血,并没有带来温暖。

通彻如明灯的狐火,在穹顶鲜血的滴落之下,变得摇曳明灭,一阵一阵摇晃。

险些熄灭。

天都皇城的修行者,间隔百年之后,重新开始加固阵法。

为了救出伽罗,我离开玉门。

后来我才知道,大隋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新登基的皇帝,击溃了北方大海的妖族,就算我修行成为通天彻地的大妖,想要回到伽罗口中的“故乡”,也不太可能了。

大隋的境关之下,关押着寿命悠久的妖君,伽罗只是其中之一。

新任的皇帝登基之后,平妖司便开始重新对玉门施加封印。

每一次天狐血的泼洒,对伽罗来说,都是一种焦灼灵魂的痛苦,我体内流淌着他的鲜血,我本该留下来,与他一同分享痛苦,但是我没有。

我必须要离开玉门。

我离开玉门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走,只带了一捧黄土,装在囊包里,挂在胸前。

伽罗跟我说,他送了我一样礼物,等下一次相见,我就会知道那是什么。

别离时候,我挥袖告别,伽罗的声音萦绕在耳,他问我是否还记得,启灵那一日的景象。

我说我当然记得。

启灵那一日,我问了伽罗很多问题。

伽罗不厌其烦。

我记得伽罗说过一句话。

他说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现在唯有两样东西,其中一样,就是漫长的时间。

那么......另外一样是什么?

临别时候,我问伽罗这个问题,伽罗没有回答。

大隋有一句话,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我走出玉门的时候,已是孤零零一人。

伽罗在玉门地底长眠等待,我在大漠孤独前行。

我与他渐行渐远。

远方有塞外悠扬的歌声。

驼铃摇晃,唱歌的那人,躺在玉门关的地平线上,摇摇晃晃。

影子被夕阳拉得越来越长。

千里迢迢。

良夜遥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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