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凶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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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当师部的小教堂一共只有上下两层楼,每层不过几间小屋,陆健儿火速的上楼下楼寻觅了一遍,然后顺着后门冲了出去。

刚一出后门,他就看到了前方的金玉郎。金玉郎正要跑上一条小路,而小路两头都有熊熊火光,子弹已在空中穿梭出了尖啸声。整座镇子都乱套了,到处都是兵,兵们不分敌我;到处都开枪,子弹也是不分敌我。于是陆健儿猛冲几步一把抓住了金玉郎的后衣领,不由分说的拽了他就往教堂里走。金玉郎吓得一哆嗦,随即反应过来了,踉跄着转了身去打陆健儿的胳膊:“你放开我!我们各走各路——”

他完全不是陆健儿的对手,而陆健儿对他的反抗视而不见,一路几乎就是把他拎进了师部后门。

把他往黑洞洞的师部里一扔,陆健儿先把后门锁了,然后后背靠了墙壁,他抬头望着金玉郎,呼呼的喘粗气:“你跑什么?你想被那些溃兵们乱枪打死吗?”

金玉郎不懂军事,但是凭着本能,他不怕乱,越是乱,他越有机会趁乱逃亡。所以恶狠狠的瞪着陆健儿,他没别的话讲,只有两个字:“让开!”

陆健儿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他的左臂:“让什么让!你跟着我!”

然后他拽了金玉郎又要走,可是刚迈出一步去,他的动作忽然停了。

慢慢的低下头,他看到了一只惨白的手。那手柔弱纤细,所以紧握刀柄的手指需要用力到关节泛白,才能将一柄匕首直插进他的胸膛。

顺着这只手,他的目光向上走,最后看到了金玉郎的面孔。黑暗之中,金玉郎的面孔也是惨白,双眼是深深的黑洞,深不见底,单只是黑。在这样惨而冷的一张脸上,陆健儿生平第一次见识到了金玉郎的疯狂。

金玉郎告诉他:“别挡我的路。”

然后他使出浑身力气拔出匕首,见陆健儿怔怔的望着自己,没有要让路的意思,他便不假思索的又给了他一刀。

刀尖刺破军装扎入血肉,第二刀之后,是第三刀第四刀。鲜血滔滔的涌出来,陆健儿终于开了口:“我是回来接你……一起走……”

鲜血顺着他的口鼻喷出了一股子,截断了他后面的话。他当然也不甘心坐以待毙,他当然也想活着回北京城去。除非段人龙的子弹当真打到他身上去了,否则他怎么可能不再最后一搏?他要死也得死在路上啊!

早在防线崩溃之前,他就已经筹划出了逃跑的路线,不确定是否走得通,但是可以一试。而在那一试之前,他顶着枪林弹雨飞马而归,就是为了要带上金玉郎。

到了这生死关头,他是谁都可以不管,唯独不能不管金玉郎,因为金玉郎是他的好兄弟,金玉郎愿意陪着他一起死。他对谁都是利用,唯独对着金玉郎这个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废物小子,他不利用,他讲感情。

手指滑过金玉郎的左臂,他向后倒了下去,在教堂那古旧的地板上,他砸出了一片血与尘。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听见金玉郎迟疑的声音:“你说什么?”

他闭了眼睛,心想自己只不过是先走一步,不会把金玉郎落得太远,金玉郎这个问题,就等到双方都上了黄泉路,自己再回答吧。

金玉郎呆呆的看着陆健儿,看了好一阵子。

后来,“嘡啷”一声,他右手的匕首落了地。

忽然间的,他回过了神,想自己还是得跑,于是撒腿冲向了后门,然而刚一推开后门,一粒子弹就击中了门旁的砖墙,碎屑险些崩了他的眼睛。他慌忙向后一撤,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爆发出了一声山摇地动的巨响,气浪将他直接掀回了门内。他慌忙关门后退,而巨响接二连三的响起,隔着教堂的玻璃窗,他就见外面火光连着火光,整个世界似乎都落进了大火里。

他没法子再出去了,只能是接连的后退,退到最后,脚下一绊,他一屁股跌坐下去,身下起伏不平,正是他坐到了陆健儿的尸体上。伸手摸上了陆健儿的脸,他拍了拍,带着哭腔呼唤:“陆兄,哥哥,你别死,你起来。”

他拍了满手黏腻的鲜血,心中悔得作痛。不该杀陆健儿的,如果陆健儿还活在他身边,那他现在至少不会这么怕。外面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到处都是大火?陆健儿毕竟是见多识广,也许自己跟着他一起走,真能逃过这一劫。抬手抓了自己的头发,他忽然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索性深深的低下头大吼了一声。

下一秒,一颗炮弹落在了教堂窗外,金玉郎后方的一整扇玻璃窗随之炸了开来,吓得他抱着脑袋紧闭了双眼。玻璃碴子像疾雨一样打向了他,他咬牙硬顶了住,随即站了起来,迈步跑向了楼梯。

他想二楼也许会更安全些,然而当真上了二楼了,他环顾四周,还是心慌得很。转身咚咚咚的又跑了下去,他弯腰拖了陆健儿,拼了命的把他也拖上了二楼。拖上这么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有什么用处,他自己也不知道,把陆健儿拖到墙角扶起上身,他给这具尸体摆了个坐姿,然后自己也在一旁靠墙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他瑟瑟的发抖,同时盼着奇迹降临,比如陆健儿突然复活。

震人心魄的爆炸持续了整夜,整座教堂都在颤动。天光微亮的时候,外面渐渐寂静下来,然而依旧还是有枪声。

奇迹并没有发生,陆健儿的尸体已经僵冷了。

金玉郎紧挨着陆健儿,头脑已经被彻夜的大爆炸震得昏沉迟钝。他知道自己这回真是无路可逃了,接下来要等待的,就是看自己会不会死,或者说,是会怎么死。

楼下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是不止一双马靴踏上了地板。金玉郎依稀听见了,然而没有动,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听到了什么,他一直在耳鸣。

直到楼梯口那里有人走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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