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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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常鲁易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出门买了几个包子打算提回家吃。路过两人摊前忽然停下, 很有兴趣地跟他们聊起了天。

“黄老头, 你那在沪城上大学的儿子, 可以退学回家了呀。”

黄老头梗着脖子不说话, 刘桂花则吓了一跳。

“常老爷, 我们没有得罪过你呀。你怎么能……怎么能说这种话?”

两人老来得子,好不容易才生下唯一的儿子。儿子从小聪明伶俐, 念书尤其厉害,往上数三代都没有他这么会做文章的, 简直让人感叹老祖宗保佑。

天赋不容辜负,他们不惜花光所有的积蓄, 甚至卖掉祖传的房子搬到一栋破屋里, 日日起早贪黑卖粉皮,赚钱供他上大学。

简而言之, 儿子是他们全部的希望,就指着他光宗耀祖。常鲁易平白无故说他要退学,那不是故意伤人心么。

刘桂花都快哭了,常鲁易却嘿嘿一笑, 摸着自己的大肚皮。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对面马上就要开张了,也卖早点,到时人家肯定都往新店去啊, 谁还顶着寒风吃你们的粉皮?”

“也卖早点?常老爷你听谁说的?”

常鲁易抬手一指, 正是门上贴得招聘启事。

刘桂花扭头看去, 总算明白,自家老头这一上午都在烦什么。

要是真像常鲁易说得那样,他们这粉皮生意做不下去,远在沪城的儿子没钱交学费,的确得退学回家了。

这可如何是好?

她顿时什么心思也没了,看着摊子上的东西愁眉不展。

常鲁易并没有帮他们的打算,纯粹看热闹,哼着歌就回店里准备起中午的生意了。

门外二老大眼瞪小眼,一个比一个烦,客人来了也没心思接,只说今天粉皮卖完了,让明天再来。

琢磨了半天,黄老头突然将手中的大勺一摔,大步往前走去。

刘桂花忙问:“你干嘛去?”

他不言语,站在路中间见左右无人,对面店里的装修师傅都在忙手上的活儿,就一个健步冲过去,揭掉贴在墙上的招聘启事,逃回自己摊位上,把那张大白纸往灶里一塞,很快就化作一团灰烬。

这一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流畅非凡。

刘桂花看傻了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惊问:“你这是干什么呢?”

黄老头抬起头对着大街,说话时嘴唇都不带动的。

“让她招人!现在招不到人,看她还怎么卖早点!”

“人家要是发现告示没了,再贴一张呢?”

“再贴就再撕!反正我这一天不做生意,就跟她耗上了。”黄老头说着朝她瞪了眼,“我警告你,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是他们问起来,就说什么都不知道,听到没有!”

刘桂花哪里敢说不,饶是心里觉得这种做法不太好,却只能点头。

黄老头拿起菜刀,忿忿地剁香菜,频频抬头望对面。

转眼到了中午,荣三鲤和顾小楼一个准备午饭,一个把新桌椅全都擦洗一遍,顺便将昨天买回来的账本等东西摆放到柜台上去。

顾小楼做完最后一道菜,放在院里的石桌上,过来喊荣三鲤吃午饭。

走到大堂时他顺便朝门外看了眼,纳闷道:“怎么一上午都没人来应聘的?难道厨子和杂役都不到永乐街来找活干吗?”

荣三鲤站在柜台后,拿着算盘笑眯眯地说:

“你出去看看是不是告示有问题。”

顾小楼就走了出去,下一秒便回来,满头雾水。

“告示怎么不见了?三鲤你看到有人动它吗?”

荣三鲤眨眨眼睛,“没看到呀,大概是风太大,被风吹跑了吧,你再写一张好了。”

自己明明用浆糊刷了好几遍的,怎么会被风吹跑呢?

顾小楼拿了纸笔,挠着头去院子里又写了一张,贴回原来的墙上,特地把边边角角都粘得死死的。

荣三鲤站在门边看他贴,有意无意地朝粉皮摊瞥去一眼。

二老专心做事,头都不抬。

“贴好了。”

大功告成,顾小楼拍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心想这次总不会被风吹跑。

“那咱们就去吃饭吧。”

荣三鲤收回视线,拉着他的胳膊进了门。

告示贴出去直到傍晚,还是没人上门问,顾小楼不放心,又出去检查,一看愤怒了。

招聘启事不见了,只剩下因粘性太强留在墙上的几块白痕,摆明了是被人撕掉的!

“肯定有人故意捣乱,说不定是附近的小孩。咱们来个瓮中捉鳖,把他抓住怎么样?”

他跑到院子里,忿忿地跟荣三鲤商量。

荣三鲤正在看今天杂货店老板送来的购物清单,一一核算,有干香菇、干木耳、腊肠等等,全都是酒楼开张后肯定要用到的。

另有面粉大米等物,需要明天才送来。

听了顾小楼的话,她不慌不忙地收起清单,吩咐他。

“你再写一张告示,先别贴,等晚上睡觉之前再贴到门外去。”

“你的意思是等大家都睡觉了再贴就不会被人撕?可是别人都睡觉了,也没人来应聘啊。”

顾小楼不太明白她的意思,荣三鲤拍拍他的肩,微笑道:“照我说得做就是了,难道我还会出馊主意吗?”

也对,她可是荣三鲤。

顾小楼对她向来是死心塌地的,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赶紧写告示去。等入睡前,街上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就将其贴在了墙壁上。

凌晨五点,天色蒙蒙亮,许多住在城郊或乡下的农民背着新鲜蔬菜,来到菜市场贩卖,街上又热闹了起来。

粉皮摊子也支好了,按照往常的习惯,黄老头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摆出家伙开始蒸粉皮煮汤,应对即将到来的食客。

今天他却没有这样做,把摊子丢给老婆子,自己蹑手蹑脚地来到对门,打算撕掉那张招聘启事。

这一张贴得格外紧,揭都揭不下来。黄老头用自己的指甲抠了老半天,才勉强弄开一个角。

正当他准备一鼓作气撕掉时,旁边有人问:

“要不要给你拿把铲子?这张纸涂满了浆糊的,不好揭啊。”

“不用。”

黄老头随口应一声,应完觉得不对劲,扭头一看,只见荣三鲤和顾小楼就站在自己身边,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退,被顾小楼一把抓住肩膀。

“老头子,别走啊,不是揭得很起劲么?再接再厉。”

“你放开我,放开我!”

黄老头用力挣扎,顾小楼松开手,他猝不及防往后倒去,四脚朝天地摔在了永乐街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

刘桂花惊叫一声,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来扶起自家老头。因为心虚,不敢质问他们为什么推人,低着头一声不吭。

有几个赶集的朝这边看来,好奇地停下脚步。

顾小楼说:“老头子,我们到这里才几天,没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你屡屡揭我们的告示,太过分了吧。”

“你们……你们……”

黄老头又羞恼又愤怒,抬手哆哆嗦嗦地指着二人,“你们是没有做对不起我们的事,可你们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引来更多的路人围观,甚至连常鲁易夫妇也被吵醒,推开窗户朝外打量。

顾小楼回头看了眼荣三鲤,见她镇定自若,没有阻止的意思,就继续说:“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怎么逼你了?”

“我们全家上下就指着这个粉皮摊活,我儿子还在沪城念书,学费一个子儿也不能少。如今你们跑来卖早点了,谁还吃我的粉皮?这不是断我活路吗?”

黄老头说得声嘶力竭,刘桂花不善言辞,躲在他身后悄悄抹眼泪。

顾小楼愣住了,他出生到现在没有过家人,从来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确没想到这方面。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荣三鲤终于走上前,让顾小楼后退,自己问黄老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们不要卖早点,让你继续卖粉皮是不是?”

黄老头看她和颜悦色地说话,以为她动摇了,连连点头。

“你们是开酒楼的,也不缺这点钱赚,给我们留条活路好不好?哪怕你们以后天天来吃粉皮不给钱都行,我家是真的离不开这门生意啊。”

荣三鲤摸着下巴,脑袋歪了歪,眼神意味深长。

“可我觉得,既然是出来做生意,那就没有一人独揽的道理。东西究竟能不能卖,不看同行愿不愿意,得看食客们买不买账。你家缺钱不是我害的,大家都有公平竞争的机会,你说对吗?”

黄老头愕然地张大了嘴。

“你的意思是……这门生意你做定了?那我老头今天就撞死在这里吧,反正以后也活不下去了!”

说着他推开刘桂花,朝酒楼的门柱子撞去。

荣三鲤见他一副不知道答案就不肯干活的架势,掸掸衣服上的灰,招了招手。

顾小楼轻轻一跃就跳下了梯子,把耳朵伸到她面前。

“当初我把你从街头捡回来的时候,父亲也问我,家里那么多下人,何必捡个半大不小的乞丐。”

顾小楼怔住,好半天才喃喃地说:“所以你收留他们是因为发了善心?可是三鲤,那老头前几天还要死要活的,根本不是好东西。”

“你都看得出来,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荣三鲤的表情意味深长,右手轻轻盖在他的手背上,皮肤如水豆腐一般滑嫩。

“小楼,有些事情做完当下就能看见成果,有些事情却要等很久。你要是不理解,那就时刻记住一句话——有用的人必然为我所用,明白吗?”

顾小楼抿着唇,纠结了很久决定相信她,继续干活。

没过多久,二楼的窗帘就装好了,包间里窗明几净,深色地板、枣红色的桌椅、金线刺绣的窗帘,再配上角落里一盆碧绿的观音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里面很多东西都是他亲手摆的,顾小楼很有成就感,看了一圈兴致勃勃地问:

“三鲤,咱们几号开张?”

荣三鲤早就看过了日子,答道:“后天吧。”

“后天?”

“二月十五,我看过了,是个开张的好日子。”

顾小楼对这个没研究,只知道三鲤是风,他是草。风往哪边吹,他就愿意往哪边倒。

两人下了楼,碰上黄老头夫妇推着三轮车进来,车上是他们的炉灶和锅碗瓢盆。

荣三鲤让他们把东西放到后院去,大家一起动手把大堂最后一点活儿收尾。

当天晚上还留他们下来吃晚饭,刘桂花话不多,做起事却很勤快,主动抢过做饭的工作,炒出了一桌子的菜。

荣三鲤从街上的酒坊买来一大缸子花雕,据说是锦州人最爱喝的,另外还备了一些竹叶青、高粱酒等,方便提供给不同喜好的食客。

吃饭时她让顾小楼打出一小坛花雕,四人坐在院中的石桌边,吃了第一顿搭伙饭。

既然是吃饭,少不了要聊天。

荣三鲤从他们口中了解到,二老住在离永乐街不远的一片老城区里,房租十分便宜,每月只要两百文钱,吃食上更是能简则简。

祖上传下来的房子被他们卖得几百大洋,连同自己的积蓄一起,全都让儿子带到沪城去,充当上大学的学费和日常花销。

他们的儿子比顾小楼稍长两岁,堪堪二十。曾经是锦州城里家喻户晓的神童,连学堂里的老师都忍不住夸他,说他要是早出生几十年,绝对是能当状元的人才。

黄老头往上数三代都是穷鬼,自己大字不识一个,名字都写不出。生出这么厉害的儿子,两口子自然是捧在掌心里疼爱,打小什么活儿也不让他干。等他当真考上沪城的大学后,更是恨不得卖血供他上学。

顾小楼没爹妈,对他们之间的感情羡慕又嫉妒,说话时带着酸意。

“这年头书生不如商人,商人不如兵匪,你们就不怕他毕业出来以后找不着工作,还是回家卖粉皮?”

黄老头喝了几杯花雕,略微上头,忘记对他们卑躬屈膝了,豪情万丈地一拍桌子。

“放你娘的屁!我儿子将来肯定是要当大官的!当……当省长他秘书!当银行的会计!赚大钱!”

刘桂花见他喝醉酒口不择言,连忙夺过他的酒杯往桌子底下一藏,动作非常熟稔,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黄老头中计,忘记说话,钻进桌底下找杯子。

她拿着筷子尴尬地笑笑。

“你们别听他胡说,什么当官,只要他读书读得开心,我们的钱就没白花。”

荣三鲤给她夹了块肉。

“他有你这样的娘,真是幸运。”

刘桂花看着他们,“你们肯定也是念过书的人吧?看着就一脸书生气,上过大学吗?”

“没有,跟亲戚学过几篇文章而已。”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不知道该不该问……”刘桂花欲言又止。

荣三鲤道:“有话直说无妨,我们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那我可就问了。”

刘桂花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看模样也不像姐弟,我听人说小先生是你的义子,可你还这么年轻,怎么会给自己收义子呢?”

看她纳闷的不得了,荣三鲤忍俊不禁,拉起顾小楼的手。

“我们只是想成为彼此的家人而已,至于到底是姐弟还是母子,重要么?”

顾小楼感受到手中传来的暖意,侧过脸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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