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者何人?(1 / 2)
张氏母女住在城东崇宁巷,一处不大的三合院,堂屋会客,娘俩睡在北房。张氏兄长病重时,一家三口回永年县探望。半路上,玉姝爹跟娘俩走散了,一转眼好几年了,也不见玉姝爹来寻。街坊明面不说,背地里都议论要么玉姝把她爹克死在异乡了,要么玉姝是私生女,张氏为了面上好看故意这么说的。
“刚入夏就这么热,真是……”张氏仅着肚兜睡裤侧躺在床上,单手支头,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蒲扇,袒露着白花花的肩背,懒懒抱怨。
玉姝头发簪的高高的,坐在桌旁借着昏黄的灯光绣帕子,半天也不说话。她绣的是银边墨兰,黄花绿叶配淡粉丝麻底布,很是清雅。玉姝把手绷搭在桌沿,用右手压住,左手灵巧的在布面上穿针引线。
张氏望着灯下专心刺绣的玉姝,明明还是那个柳眉凤目,琼鼻檀口的美貌小儿,可张氏总觉得她神态做派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张氏幽幽轻叹,想起白老大夫说的,“失忆了,脾性必然会变。慢慢来吧,总会想起来的……”
“慢慢来,总会想起来的。”张氏把这句话在心里反复默念几遍,便觉宽慰不少,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催促道,“玉儿啊,别绣了,睡吧。”
“阿娘,做事得有始有终才行呀!”玉姝像是在给张氏说道理,语调柔和,又很耐心。
说着话,玉姝手上不停,紧着绣好铰断了线,两手配合,娴熟的落绷。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丝毫没因为残疾的右手而显得慌乱。玉姝叠好帕子放在针线笸箩里,便脱鞋上了床。
张氏边给玉姝打扇边轻声唱道,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1】
“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
张氏嗓音柔美,轻缓哼唱伴着声声细弱蝉鸣,玉姝很快便沉沉睡去。
如蝶翅般浓密的长睫,在玉姝眼底形成一道暗影,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小巧红润的嘴唇紧紧抿着,眉头皱起。张氏望着玉姝小大人似的表情,觉得好笑,不由抬手顺了顺玉姝黑亮的额发,心中暗道,左手那样灵巧,就是我的玉儿呢!
张氏又看了玉姝一会儿,才熄灯躺下。
不知睡了多久,张氏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突然觉得有人推她,张氏一惊,马上张开眼的同时,下意识护住玉姝,黑暗中却见玉姝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张氏噤声,再指指房门。
张氏稳稳心神,竖起耳朵,听到门闩咯咯响,循声望去,一抹银光隐隐在门缝中间拨弄,门闩也随之一点一点移动。
玉姝又指指门口竹架上的瓷瓶,张氏会意,朝玉姝点点头。玉姝刚想抬腿越过张氏下地,张氏一把拦住她,拍拍自己的胸脯,意思是:“万事都有阿娘在,哪用得着你去冒险。”
黑暗中,仅着肚兜睡裤的张氏做这样颇为豪迈的动作,着实滑稽。但玉姝却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她人小力气小,又不够高,这事儿张氏来做确实把握大些。于是便依着张氏,重新躺下。
张氏爬起来,赤脚下地,蹑手蹑脚抄起竹架上的花瓶,藏在门后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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