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2)
幼年时候,他总是盼望自己能够快些长大。原以为只要他能快些长大,便能为父君、为全族报仇,后来他遇见了阿瑾,他原以为,他若日后有了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便能堂堂正正的告诉阿瑾,他喜欢她了许多年。堪堪彼时,他并不知道日后的时光会流转出怎样一番模样,只是以为只要他足够努力,便会有希望。可是直到多年之后,直到晓风掠走了光阴,残月也沉入了双鬓,他才真正的开始知道,那番初遇,对自己是何其残忍!如果时光能够重来,他便再也不要遇上她。她过往里的一颦一笑,都成了他记忆深处最好的风景,也成为他这一生,一个始终求而不得又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几日宵炼师父要对我们进行一次术法小考,整个淸胥山上下的气氛一派紧张,就连七师兄莫言这几日也不再来我这里晃悠了,吃午饭的时候也寻不着他的影子,因着青山还未回来,所以整个饭堂里也就没人过来吃饭了。我和小羽师兄又是血肉凡子,一顿不吃便必是要饿得头晕眼花的,上凤这几日又跑出了山,说是要出去转转,我不疑有他,心里想着灵禽喜欢自由,他又不像我们每日都要上学修习,更不需要担心考试,若每日待在山里,着实就无趣了。
这几日我便和小羽师兄组了个饭搭子。只是小羽师兄也很担心宵炼师父这次的小考,所以每回都是草草用过几口饭便赶去术法场习练了。
三师兄元弃见这几日来吃饭的人少,便就只炒了两样清爽小菜端来前头,同我们一并吃饭。每回吃过饭,我俩总喜欢泡一回菊花茶来边喝边聊。倒也不是我不担心小考,只是我觉得吃顿饭喝口闲茶的时间还是能有的。
“三师兄,你当年为何要选修旁人都不愿选的苦修道呢?”
我为三师兄倒了一杯热茶,三师兄笑着接过,然后叹了一叹,徐徐说道,“我曾是一个被立了储的太子,自小到大是当做储子来养着的,父王对我寄予许多期望。”三师兄说到这里,竟是笑了笑,又道,“可我并不想当皇帝……我不愿做的事情有很多,那样的皇宫却总是逼着我去做。我想求的,至始至终,其实也只有一件,可我却永远也不会求到了。”
三师兄手握白瓷茶杯,怔怔得盯着茶水出神,我见他神色有些黯然,便打算止住话头,可三师兄沉默一会儿后又接着说了下去,他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在说给我听,又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自小到大,只要我喜欢的,父王都会拿来与我,可我很多时候却也并不想要,就像树上的一朵花,虽然喜欢,可也并不想要将它摘下,只是想要闲时站在树下看一看便罢。父王却告诉我,他看重的儿子,必定要有想要的欲望,也要有敢要的能力……在这样的父王面前,我时时刻刻保持着清醒,也时时刻刻在他面前戴着假面做戏,因我担心他会觉得我无用,便将我母妃赐死……一天一天,我一直掩饰得都很好,直到那场宫宴里,我寻母妃的时候走了捷径,不意遇上了一位女子,看服制,是三品的命妇,我知道这是某位文臣的夫人……”
“三师兄你喜欢上人家了?”一般书册里都是有这么一出的,我便急急问道。
“是,我喜欢上她了。”三师兄敛了眼眉,默了默,“可我并不想得到她,她有她干净的世界,我不愿将她带到我的世界中来……原以为我将这样的感情掩藏的很好,却不知何时被父王得知了,父王竟是昏庸的将她强拉了来送与我。”
“那后来呢?”
“后来……她一直不吃不喝,我也没有强要了她,父王知道后大怒,当着我的面将她赐死了……从此以后,我便再没高兴过。”
三师兄喝尽了杯中剩余的半盏冷茶,又道,“亡国后,我这个曾被立储的亡国太子被到处追杀,我原来打算着,与其在旁人手里丢了性命,还不如自己安然结果的好。可后来,我遇见了宵炼师父,他说我不如留着性命去帮他打理山中琐事。”
我听着这话,这还真是宵炼师父一贯的风格!“敢情三师兄你选这苦修道还是宵炼师父诓你的?”
“是我自己选的,仙术七道,唯有苦修之道不用修习术法。”三师兄望了窗外,悠悠道,“我的前半生都是在为父王活着,活得那样高高在上,活的那样不快活。现在,我愿意活得像个百姓。”
我托着腮看着三师兄,心里涌上的不知何滋味。他却朝我笑道,“快去习练罢,下午还有小考。”
从三师兄元弃那里出来后,去了术法场练了一两个时辰术法,见天色不大好,想着早上见日头不错拿出去晒的被子还在外头,也不知元儿有没有回去收了,便合起双掌收了在空中悬停的印伽。
回到小屋子前头,果然见被子还在外头,便急忙收回了屋子。回屋的时候,看见柜上摆着上凤用篾条做给我玩的小雏凤,便坐在床头把玩了一番,又寻了根麻绳将这个小雏凤挂在了屋子门口,有风吹过的时候,树叶做的雏凤便在门楣上拖着长尾旋转着晃动,很是好看。
“这若是在麻绳上系上几个会响的小铜铃,就更有趣味了!”刚回屋的元儿抱着双手瞧着阿瑾正踮着脚尖挂那小玩意。
阿瑾见她这样一说,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哪里有小铜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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