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咬死你(2 / 2)
说完,转身进了尚书府的大门。
赵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尚书府的大门怒骂:“贱人!要不是你闹出那么多事,我们恒儿会退婚吗?会被别人骂负心汉吗?”
“行了!”
赵忠喝止赵夫人,两人坐上马车,年初一就吃了一肚子闷气。
却说苏梨进了尚书府以后,远远地便听见下人在逗苏湛玩,打眼望去,尚书府的后花园里,苏家分支的几个小辈也都穿着喜庆的新衣服在园子里和苏湛一起踢球玩儿。
苏湛穿着绣金鱼的新衣服笑得很开心,跑得太快,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苏梨远远地看了片刻,没急着过去打扰他,径直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已经是下午,旁人都去院子里晒太阳说话,苏梨错过上午的热闹,赶巧踩着清冷进院,老夫人刚小憩了一会儿醒来。
“苏梨给祖母拜年,愿祖母身体康健,百乐无忧!”
吉祥话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没什么新意,老夫人听了一上午,耳朵都听疲乏了,懒懒的抬手:“起来吧,怎么这会儿来了?”
老夫人随意地问,屋子里摆着不少盒子,都是今天上午各家晚辈送的礼物,还没来得及拆,苏梨空手来的,好东西都让她当了,只留了苏挽月昨日送她那支白玉簪,这会儿身上也掏不出什么东西。
老夫人打着哈欠坐到梳妆镜前,这几日在府上留宿的人多,比平日热闹许多,晚点她也还要跟晚辈们一起吃饭,看着曾孙们玩闹。
苏梨极有眼力见的上前帮老夫人梳头,老夫人比太后年长几岁,却没有太后保养得好,两鬓几乎全白了。
苏梨轻柔的帮她梳着头发,也没急着说话,老夫人看着铜镜里一坐一站的祖孙俩,浑浊的眼底闪过恍惚。
“昨日见到你长姐了?”
“见着了,长姐如今很好,祖母不必担心。”
苏梨低声回答,帮老夫人盘好发髻,她的手极巧,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老夫人眉头舒展了些。
到底是瞧着苏梨长大的,今儿苏梨来这里想做什么,她也猜了有一两分,待苏梨帮她插好头饰,抓着苏梨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当初出了那样的事,你爹也是没有办法,如今你安然回来了,便好好过日子,别再揪着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放。”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苏梨的事,可以就这么烂了,可旁人的事,得算明白。
苏梨在老夫人面前蹲下,仰着头,好似多年前在她膝下撒娇的小女孩儿一般。
“祖母,我听说核儿当年回京,去京兆尹府为我伸冤,你听闻此事,犯了心疾?”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老夫人冷着脸甩开苏梨的手,布满皱纹的沟壑泄出沉沉的怒气。
按理,核儿这样的下人,就算被处置了,也入不了她老人家的耳,可如今她的表情,分明是记得很清楚。
苏梨就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帮老夫人理了理衣摆:“祖母年事已高,按理,家里出了什么事都会瞒着您,核儿是为我鸣冤,犯不着在家里装神弄鬼。大夫曾说祖母的心疾只要不受刺激,情绪不要太过激动便不会有事,祖母那时为何会突然犯心疾?”
苏梨有条不紊的分析,只差说出一句:当时是有人故意闹事,才会闹出那么多事。
都说姜是老的辣,老夫人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弯弯绕绕没见过?
苏梨刚出事的时候,她也怀疑过,可事情已经闹成那个样子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怪苏梨自己做事不妥当,落了别人的套。
核儿的事也是如此,如今人都死了五年了,苏梨还想去翻那些旧账,老夫人第一个就不允许!
“不过是个下人,如今你又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闹得家宅不宁不成?”
她沉了脸,浑身上下都透着不悦。
她做事向来如此,出了什么事都只会叫苏梨和苏唤月忍着,不要去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苏梨心中气闷,什么叫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
二姐如今被人欺负成那样,那叫好日子吗?先生手残了一只,那叫好日子吗?她回京以后,与苏湛分离,又被剔除家谱,这叫好日子吗?
“祖母……”
苏梨还要开口,房门被推开,赵氏穿着华贵的新衣,顶着精致的妆容走进来。
那衣服上用银丝绣着好看的花骨朵,行走间极为好看。
“我听说阿梨回来了,怎么不见来给你父亲拜年,就跑来叨扰你祖母了?”
赵氏悠悠的问,语气颇为高傲,带着股兴师问罪的意味。
苏梨站起来朝她行了个礼:“母亲,新您好!”
“好!”
赵氏回答,并不看苏梨,只看向老夫人:“婆婆与阿梨说完话了吗?若是说完了,媳妇有两句话要与她说一说。”
这后院的事老夫人早就不管了,听到赵氏这样问,当即配合的捏捏眉心:“去吧,我再歇会儿。”
“祖母再见!”苏梨行了礼跟着赵氏离开。
许是害怕被旁人看见苏梨,赵氏特意走了一条偏僻的路,苏梨缓步跟在后面,谁也没有说话。
一路回到赵氏的院子,刚进门,下人落了锁,赵氏坐到主位上,下人端上热茶。
热茶只有一杯,给赵氏。
赵氏也没说让苏梨坐下,就那么干晾着她。
这是赵氏惯用的招数,以前苏梨年纪小,被这么晾一会儿不是脚酸就是腰疼,便会沉不住气主动认错。
这会儿苏梨被晾着也不着急,就这么挺直背脊站着。
在边关的荒漠,她迎着寒风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能站两个时辰。
赵氏续了两杯茶,上了一回茅房,回来见苏梨还不动如山的站在那里,终于先开了口:“五年不见,你倒是长本事了!”
“多谢母亲夸赞。”
苏梨平静回应,也不主动问话,端看赵氏要跟她说些什么。
赵氏也看出苏梨的心性比五年前更沉稳,眉间拢了几分烦躁,却压着脾气开口:“昨日进宫见到你长姐了?”
这话,问得和老夫人一模一样。
“见到了,长姐赏了我些小玩意儿。”
听见这话赵氏有些诧异,似是没想到苏挽月还能这样对苏梨,这宫里规矩森严,苏挽月看似得宠,可好多东西都是御赐,不能拿出去典当换钱,也不能随意送人。
“都送了些什么?”
赵氏试探着问,苏梨犹豫了下,将昨夜的事说出来:“两支发钗,其中一支是白玉簪,昨夜我戴在头上,陛下多看了我好几眼,想来是这白玉簪有什么特别之处。”
啪!
赵氏一掌拍在桌上,心头立时涌上不安:“你在外面穷怕了还是疯了?看见你姐现在是贵妃了,就眼红她的小玩意儿?那簪子真的是她赐给你的?那么重要的东西她能随便给你?”
赵氏质问,三言两语之间竟是不问青红皂白就要颠倒是非。
“长姐亲赐,当时还有很多宫人看着,母亲莫不是以为我还能偷拿长姐的东西?”
“你自小手脚就不干净,谁说的清呢?那簪子现在何处?”赵氏一句‘手脚不干净’将苏梨按死在这件事上,直接给苏梨定了罪。
她不管皇帝是为什么多看苏梨几眼,那簪子能吸引皇帝注意,定然不是什么俗物,必须马上送回宫去,再将苏挽月从这件事里面摘得干干净净。
“母亲,昨夜宫宴上我自请削发为尼,姐姐在宴会上亲口替我说情,才上演了一幕姐妹情深的好戏,这才一日,她要反戈说我偷拿她的东西,这东西要不要我倒是无所谓,如此反复,只怕损了姐姐在陛下心中塑造的贤良淑德的形象!”
“你……”赵氏气得又拍桌,冲到苏梨面前,手指几乎要戳到苏梨脸上:“你是故意的?昨夜你明明发现这簪子不对劲,为何不及时告诉你长姐?”
赵氏气得胸脯不停地起伏,打小她就觉得苏梨不是个好人,总是想偷摸着抢苏挽月的东西,和她那个下贱的娘一模一样。
苏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生出这也荒唐的想法,勾唇笑起:“这簪子是长姐亲自给的,能吸引陛下多看我两眼,许是长姐觉得在宫中孤立无援,想让陛下抬我进宫与她作伴好有个照应呢,我怎么能拂了长姐的好意?”
“混账!”
赵氏被苏梨这一番话气炸了,两姐妹共侍一夫是话本子里才有的荒唐戏,苏梨怎么敢生出这样的心思?况且她早已毁了清誉,这副肮脏的身子怎么进得了宫上得了龙床?
“你怎么敢有这样的想法!”
赵氏说着一巴掌朝苏梨呼过来,她用的是左手,苏梨抬手挡住,手腕上的伤口裂开,纱布很快染了血。
“今儿是初一,母亲对我动手,一会儿出去我脸上带着巴掌印,恐怕不好看。”
苏梨提醒,手上用力,挥开赵氏,赵氏怒极,竟踉跄着后退两步,她气得浑身发抖,眼底露出狠意:“好啊!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竟敢顶撞我了,来人!”
赵氏喊人,守在外面的下人立刻涌进来,苏梨先一步走到赵氏面前,抓着她的手凑到她耳边低语:“母亲还是莫要急着叫人,有些事若是放到台面上来讲,恐怕对母亲和长姐都没有什么好处!”
她这话里是显而易见的威胁,赵氏向来不是善茬,恶狠狠的瞪着她,手上用力想要挣脱,被苏梨抓得更紧,赵氏扭头要让家丁动手,苏梨再度开口:“母亲,五年前是何人害我受辱,又是何人在京中散布我与土匪私奔的谣言,故意设计害核儿身亡,二姐被退婚,母亲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苏梨故意说得阴恻恻,赵氏挣扎的力度小了一些,苏梨知道自己猜想是正确的,便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话里有话道:“母亲,这五年,我可一日都没有闲着。”
这话留有很大的想象空间,赵氏并不知道苏梨这五年远在边关的镇北军军营,以苏梨的才智,她若真想调查一件事,五年的时间,足够她将细枝末节的线索都捋得明明白白。
到底是做了亏心事心虚,赵氏挥手将下人都赶出去,却又不甘在苏梨面前露馅,沉声开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母亲难道不知?”
苏梨反问,她是在诈赵氏,手上一点证据都没有,可也不需要证据,整个尚书府,会做这些事的人,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况且赵氏的反应已经给了她最好的回答。
“我知道什么?五年前是你自己不知检点坏了名节,那丫鬟也是因你而死,如今你是得了癔症疯了不成,你觉得挽挽会做那种害你的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氏强硬的质问,断然不会承认五年前那些事都是苏挽月一手策划的。
也是,苏家嫡女落落大方,姿容出众,身家不俗,又打小与太子有婚约,是要嫁给太子做侧妃的人,犯得着跟苏梨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计较什么吗?
可如果她不想嫁给太子呢?她喜欢的人是别人呢?
过去这五年,偶尔劫后余生想到京中旧事,苏梨总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她其实也是活该,楚怀安喜欢苏挽月与她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是她上赶着给人搭桥牵线,是她上赶着帮人讨好献媚,她只是想在苏挽月入宫前让楚怀安离苏挽月近一点,却把自己的心搭进去,成了苏挽月的眼中钉肉中刺却还不自知。
楚怀安容貌生得极好,少年时更是意气风发,走路带起来的风都与旁人不同,远远地只一眼便能叫小姑娘红了脸。
被这样一个人掏心掏肺的讨好着,苏挽月能不动心?
可身上有御赐的婚约拴着,她那颗心又能动到哪儿去?就算楚怀安肯为她放弃荣华富贵,她能为楚怀安放弃一切去流浪吗?
她不能!
她不能选也没得选。
于是,她的被逼无奈最终都化成深深的怨毒,倾洒在苏梨身上。
这就是苏挽月针对苏梨的原因,在内心最深处的地方,她见不得苏梨好,哪怕她已贵为贵妃娘娘,也不行!
“在母亲眼里,长姐永远都不会错。”苏梨缓缓开口,歪着脑袋绽出一抹笑来:“而我与二姐,生来就是错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些年我有短你们吃穿吗?你们自己出去问问,哪家的主母对待庶女,能做到像我这样?”
赵氏拍着胸脯问,那叫一个光明磊落。
“母亲待我们自是极好的。”苏梨应和,复又问了一句:“可二姨娘究竟是怎么死的,母亲可还记得?”
此话一出,赵氏的脸色未变,眼神却已闪躲游移起来。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心脏一寸寸发凉。
苏梨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的这句话,二姨娘性子内敛,生了苏唤月以后也的确身子不好,因为苏唤月的婚事气得病亡也不是没有可能,苏梨没想到赵氏竟然真的会狠绝到这个地步。
“混账!她都病死多少年了,你还问这些做什么!”
赵氏推开苏梨,压下心慌又端起架势。
其实仔细一想这种事她的确是做得出来的,毕竟苏梨的生母在诞下苏梨以后就被丢尽了勾栏院,赵氏还能忍二姨娘在府上这么多年,已经很不容易了。
心脏被怒气填满,苏梨目光清冷的看着赵氏,一字一句道:“母亲,二姐是真心叫您一声‘母亲’,这么多年,您有头痛发热,都是她在床前侍奉您……”
“我院子里多的是下人,她自己骨头贱要伺候人,我难道还要念她一声好?”赵氏不耐烦的打断苏梨的话,竟是没有记住苏唤月一星半点的好。
心底最后一点微末的温情被碾灭,苏梨反而平静下来,跪下冲赵氏磕了三个头。
她磕得用力,每一下都会发出一声闷响。
“大过年你做什么??成心给我找晦气?”
赵氏怒骂,苏梨抬头,一字一句的宣布:“这三个头是我替二姐磕的,谢母亲这么多年的教养之恩,以后尘归尘土归土,我与二姐,此生不再是苏家人,死后不入苏家坟!”
“你是什么东西?也能替她做主……”赵氏不屑的开口,苏梨并不理会,起身要走,手腕又被赵氏抓住:“你出去想做什么??刚刚那些话你给我说清楚!”
赵氏到底还是怕的,怕苏梨将五年前那些事闹大,捅出篓子来。
“苏夫人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贵妃娘娘远在深宫之中,我还能伤到她不成?”
苏梨对她的称呼已经变成了‘苏夫人’,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却莫名让赵氏感受到森冷的狠意,赵氏不敢松手,还要再说什么,踹门声传来,下一刻,楚怀安溜溜达达晃进来。
“哎呀,这门怎么这么不经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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