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话里话外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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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字写得漂亮,楷意之下有草书的洒脱,勾转起合自有刚劲,大有文姬之风采。

大太太倒是心细,看我惊愕的神思便八九不离十地知晓了我心里头的疑惑,也不让我挠心挠肺地去猜去想,倒是上杆地自己上前来解答:“这字儿是我年轻时候写的,还未嫁人时,家里头有一汪碧潭,每每夏日,便是一朵一朵接着从泥淖里头冒出的荷花。”

我跟着她的场景口诵道:“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大太太笑了笑,难得我从她的笑容里看不到算计别人的奸诈,她道:“风荷举,风荷举,荷花这般漂亮,又能存留多久?还不是化作一滩烂泥,滋养了泥下白嫩的藕。”

我道:“藕也是荷花的根,与其说荷花滋养了白藕,不如说是白藕养育了荷花。”

大太太眼神一暗,才女的神气顿时从她身上散去,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个我所熟悉的大太太模样,她沉沉地看了我一眼,道:“二丫头如今不同了,跌进了一次水塘子,醒来后脑子不犯浑,竟嘴皮子也开始变利索了。”

我又看了眼匾额,把惊艳给压在了心底下,扭身便换上一副面容,对着大太太软软地笑:“大太太忙活了一晚上,不觉累得慌吗?”

“累也是值当的,和二丫头在门口谈谈心事,也不觉得有多累。”

你不累,我累。我心里的白眼都快翻出天际去了。

“想不得这样快就要送你出嫁了,”大太太拉起了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也难为她大夏天的还有个冰凉凉的手心,“第一眼见你时,你还是个红彤彤的奶娃娃,我把你抱在怀里,软软得跟个棉花糖似的。旁人奶娘怎么哄都不是,偏生在那哭,也就我到了把你抱在怀里,你握着我的手指头就笑了,怎么劝怎么哄都不肯放开。”

许是我天性冷血,又或许是因为我本就不是这位大太太亲生的?她一派慈母气度来向我陈述这么一番唯美动人的母女场面之时,我当真是没有半分的念想,只觉得大半夜站在院子门口傻,很傻;大半夜不待在床上睡觉就困,很困。

“后来长大了,性子却越来越静,半个月的不愿踏出院门,也不愿跟府里同龄的姐妹们玩耍。女孩身子,女红针线懂得也倒罢了,便要看什么文史经略,那日一不留神,你便自己投了湖。”

厉害厉害,头一遭听说有人把自戕原因怪罪到书本上的,也不知天上的泰斗听到这句话后,会不会亲自下来掐死这个满嘴瞎话的女人。

大太太叹了口气,道:“母亲知道,你对与越王爷的这桩婚事极不满意,可没法子,皇上亲自下旨,拿了天下未婚官家女子的八字去和王爷相配,皇帝的一句话便是一道圣旨,金口玉言,哪得让咱们去劝着改呢?”

我道:“大太太多心了,我对这桩婚事没什么不满意的。”

大太太狠狠落了两滴泪:“瞧,姑娘到底是心生了怨恨,现在还不愿意来跟母亲讲心里话。”

我一噎,看了这自顾自演戏的女人两眼,再没说什么忤逆她意愿的话,就敛眉顺目地看着她,且看她要在我面前耍个什么把戏。

不料她见我不言,竟以为我也生出了几分婚假从夫,万事不由己的可怜心思。她抚着我的头发劝慰道:“做母亲的,自然知道女儿心里忧愁。出嫁王府一事,我心里也有一千个一万个不舍得,丫头你且记着,哪怕姑爷家是皇室王府,你倘若在里头受了半分的委屈,尽可回家告诉父母,哪怕是顶着大不韪的罪名,母亲也得求你爹爹在朝堂上参上王爷一本,为你出气。”

她这番义正言辞,着实是把自己给感动地又红了眼眶。我心里掂量,想也估计她这些话不过是一场虚伪的客套,奈何手里被她攥的紧,也只好认真地点了头:“嗯,女儿明白!”

我把头点得用力,活像个对着木桩就狠砸下去的榔头。

大太太点头了,满意了,珠圆玉润的脸上挂上笑了,也再不把我的手紧紧握着了,她道:“好姑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她越过我朝着院里头唤了个丫鬟出来:“双燕,送姑娘回院休息。”

我被领走前还专意贴心地嘱咐:“王爷怕是已经赏了你晚药了,那母亲就不赏你吃食了,早些放你回房休息去吧。”

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听到了这番言语,心中不免悲愤:母亲噯,您还是大发慈悲,赏我点吃食吧。就算是摆着桌上明早吃也好,府里头难道连垫饱我肚子的钱粮都没有了吗?

演了这长时间,大太太明显心情愉悦,甩了手施施然就往自己房间去了,我则被丫鬟给搀回了自己破落院子。

刚进了院,那丫鬟就当了甩手掌柜,朝我行了一礼,便扭身去了。我出声唤她,吩咐道:“你去膳堂里给我取些吃食来。”

那丫鬟转身朝我,鼻孔差点顶到了天上,她行礼说道:“大太太刚刚说了,姑娘得了王爷亲赏的晚宴,晚上再多吃对您身子实在不好,大太太一心为姑娘着想,姑娘也该听听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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