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有匪君子(1 / 2)
虽心有疑虑,但童昱晴的心还是软了下来,随觅岚往回走。刚进房间,童昱晴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觅岚连忙扶她躺下,又给她压了三床被子,“小姐,你先休息片刻,我去给你煎药。”
适才童昱晴心急如焚,毫无顾忌,半分未感不适,这时冷静下来方觉自己全身酸痛难忍,脑中似有百根钢线时时牵动。喝过药后她更觉眼皮若有千斤重,少时便昏睡过去……
翌日清晨,觅岚在外扫洒时,透过窗牖竟见童昱晴已然起身,以为她又想出岛寻人,忙跑进屋想要劝她。
童昱晴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忙道:“你别误会,我没有想出岛,只是这些时日我一直昏迷不醒,卧在榻上,身上的筋骨都要散了,就想起身走动走动。你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今早起来,我觉得自己精神大好,比昨日不知强多少倍。”
觅岚见她面色红润,说话时也不似昨日那般有气无力,知她所言非虚,于是笑道:“那我陪小姐出去走走,看看这岛上的风光,您也很久没看过了吧?”
童昱晴虽然心中有事,但是看到觅岚笑起来时的可爱模样,还是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跟着笑道:“我不是很久没看过,而是从来都没看过呀,你不说,我也会要你带路的。”
觅岚哈哈笑着,“好啊,冉清苑有东南西北四苑,小姐想先去哪边?”
“冉清苑……听这名字,便觉景致出尘……”可惜再出尘的景色也不能抚平童昱晴内心的哀痛,她淡淡一笑后说道:“先去南苑吧……”
“好啊!”觅岚一路上嘻嘻哈哈说个不停,童昱晴虽配合着她说说笑笑,眼睛却一直望着南方……
“小姐,那枫叶……”觅岚兴高采烈地想让童昱晴向上看,却没有得到回应。
“觅岚,你看那是不是你家公子?”童昱晴突然抓住觅岚的衣襟问道。
觅岚顺着童昱晴手指的方向看去,“太远了,我看不清。”
话音未落,童昱晴就已消失在觅岚的视线里,只听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是他……”
此时,舟上的青衫公子也看到了岛上极速向岸边飞来的那抹丽影,激动之下猛咳了几声,他强自按下自己紊乱的气息,催着身边的人,“快!快一点!”
他的书童看到立在岸边的素衣佳人,明白公子心中所想,迅速将小舟划到了岸边。
天空澄碧清透,河边水雾氤氲。远而望之,那袭青衣不染纤尘,掩于其后的人更是隽逸脱俗。近而观之,白貂帽下,眉目温柔似水,面容温润如玉,笑意温暖如春。
童昱晴脑中突然浮现出那首《淇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你终于醒了!”青衫公子扶住丽人的玉臂,仔细端详着她的模样,如同端详着一件稀世珍宝,半晌过后他笑道:“你的气色真是好多了。”
“你……你……是……”童昱晴觉得眼前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正当懊恼之时,青衫公子打断了她的思绪,清如凤鸣,婉如玉露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我是卿子汀。”
童昱晴秀目圆睁,今时玉树临风的贵公子竟是那日遍体鳞伤的卖艺人?!一个是世外高仙客,一个是凡尘俗累人,如果他不说,她实在无法将这两个有着云泥之别的人联想在一起。
恍然之间,她想起自己和白乔煊当时就怀疑过他的身份,现在想来,他们的怀疑是对的,这个卿子汀的确不是一般等闲之辈。
青衫公子似是知她心中所想,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我,也知道你很着急,但是天大的事也要有气力去应对,你先回房歇息,我去准备早膳,有什么事情待用过膳后再说,好吗?”
也许是他举止之间透着一种令人无比舒适的感觉,童昱晴竟然真的听话回房休息,直到觅岚唤她服药,方才起身。
服侍童昱晴用过药后,觅岚问道:“小姐,公子让我问你,想在此处用膳,还是去外厅与我们一起?”
童昱晴心想自己已经叨扰他人多日,如今既然已然苏醒,断没有怠慢主人的道理,便起身随觅岚到外厅,与卿子汀等人一起用膳。
卿子汀见童昱晴迟迟不落座,还时不时望着窗外,不由问道:“你在看什么?”
童昱晴只得问道:“只有我们四人吗?”
卿子汀淡淡一笑,“是,不仅这一餐,这岛上也就只有我们四个人,觅岚你应该已经认识了,她是我专门请来照顾你的。这位是书阙。”
童昱晴见书阙身着水蓝布衫,应该是卿子汀的侍从。但卿子汀却只介绍了他的名字,半字未提他的身份,想来卿子汀从未将他当作自己的仆从,而是视他如弟一般。
书阙起身向童昱晴施礼,“书阙见过小姐。”
童昱晴不敢怠慢,以同辈之礼回敬。
“好了,大家各自入座,举箸吧。”卿子汀笑道。
觅岚为童昱晴倒了一碗竹荪煲鸡汤,“小姐,你先喝碗汤暖暖胃。”
童昱晴的味蕾在碰到汤匙的一瞬间立时缩了回去,好酸!酸甜苦辣咸五味,即使是苦,她都吃得,唯独酸这一味,她从来都是避之不及。
卿子汀见童昱晴眼眸紧闭,忙问道:“你怎么了?”
童昱晴想起那天他们一起在鑫荣酒店吃饭时,他曾说过自己吃不得辣,不由暗叹他们口味迥异,就算是为了自己这张嘴,也该尽早离去。
“没什么,汤有些烫。”说着童昱晴放下汤碗,试吃了几口其它菜式,不出所料,都是她无法承受的酸度。
无奈之下,童昱晴只能一手红薯一手清粥,勉强吃完一顿饭。
用完膳后四人笑谈了几句,但书阙和觅岚都知道那两人有话要谈,没说几句便纷纷请辞离开。
童昱晴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卿子汀仿佛没有察觉到童昱晴对他的疑虑,举止仍如四月春风,温暖和煦,“是,我知道。”
童昱晴问道:“那你将我带到此处有何目的?”
卿子汀也放下茶杯,淡淡回道:“帮你。我想,你应该也猜到我的身份了吧?”
童昱晴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在铜鼓街初见你时,我便觉你似曾相识,但是当时未曾细想。直到方才仔细端详你的面容,又想到这岛是在蒲西宁台境内……”童昱晴语音一顿,话锋急转,“你们三兄弟虽是异母所生,但到底同出一父,总有相似之处。我猜的对吧,卢二少?”
卿子汀听到这句不带丝毫疑问的问话,一笑过后并未答话。
“不好意思,我对身处蒲西政局之外的人不够了解,所以,还是要请教您的名讳。”童昱晴毫不避讳地盯着卿子汀含山孕水的眼眸。卿子汀知道,她还是不相信他。
“那日初识,我说我是卿子汀,的确没有骗你。因为除了回金都督军府,父亲会唤我敬挚之外,其余时候我都姓卿名子,字子汀。你可以唤我子汀。至于我说想帮你,也并非凭空想象。虽然我从不涉政事,但是在父亲面前,我还是说得上话的。我希望你相信我。”
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个人,对她说过一句,希望她信他……
卿子汀见她突然泪眼盈盈,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心中正忐忑不安,她却已恢复如常,仿佛刚才只是自己的幻觉。
“你既已知我身份,那也该知道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自我父母双亡,我便不敢再相信任何人。更何况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你为什么要帮我?”
卿子汀笑着走到童昱晴身后,微凉的手指搭在她的香肩,眼中秋波涟涟,一股淡薄如叶的气息萦绕在她耳边,烧得她耳朵发烫,“因为我爱你啊……”
此言一出,不仅耳朵,童昱晴觉得自己玉颈以上都似被火烧,她猛然从座上弹起,向前走了几步,逃到那股温流之外。
卿子汀不敢逼得太紧,站在原地说道:“因为我爱你,想娶你,所以我多方打探许若娮的消息,我真的应该早一点知道你是童昱晴,只要早上一天,你的父母也许就不会……”
童昱晴再一次泪盈于眶,卿子汀不忍再说,转而说道:“我急着去邺津寻你,却没想到在西郊的路边看到了你。当时大雨滂沱,你昏倒在地,浑身烧得滚烫,四周却空无一人。我本想送你回家,但是那里离邺津太远,我怕你支撑不住,便就近找了一处民宿,借住了一晚。后来我又怕童柏毅会对你不利,便将你带回岛上,没有将你的消息告诉任何人。现在无论是你家里,还是童柏毅,都在四处寻你。你要给家里送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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