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同心协力(1 / 2)
全蒲炘州医术最卓越的大夫皆是满怀信心而来,垂头丧气而去。童昱晴陪着卿子汀,除了每日用膳就寝之外,其他时间几乎都是在正房门前的庭院中度过。有几日天降大雨,童昱晴怕卿子汀感染风寒,想要劝他回房等候,都被他婉言拒绝了。童昱晴只能用厚棉被将他裹得严严实实,陪他坐在长廊里。
这日觅岚走过来,在童昱晴耳边低语了几句,童昱晴长叹一声,“转告她,保住霍幍幼子的性命已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大宽恩。其他的,我也无能为力。请她以大局为重。”
觅岚离开后,卿子汀问道:“是大舅母?”
童昱晴颔首,卿子汀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难为你了。”
童昱晴浅笑着摇摇头,“难为的是大舅母,为了这个不懂事的异母哥哥,放下身段,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奔波。可惜霍幍生在世上这么多年,只长了岁数,竟然会为了所谓的锦绣前程,配合大哥弑君!连夫人在弑君的罪名面前都不能不舍身救子,我又怎么能为了一个不懂事的亲戚,屡次三番去扰父亲的清静?他现在,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
卿子汀回头望向房门,声音止不住发抖,“娮儿,你说大哥这次,能挺过这一劫吗?”
童昱晴不知该如何回答,上次他们虽然知道卢敬武把天捅出了一个窟窿,但到底不在近前。童昱晴可以说一些话,安慰卿子汀,也安慰自己。可是这一次卢敬武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那么多转世华佗进了又出,出了又进,都没能让卢敬武醒过来。童昱晴连安慰自己都做不到,更谈不上安慰卿子汀了。她只能握紧卿子汀的手,尽量让他冰凉的手存有一丝温度。
房门又一次从里面被打开,当童昱晴看清出来的人是谁后,不由瞪大了眼睛。卢天胜竟然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满头华发让人感觉他像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可他明明连耳顺之年都不到……
风明明不大,却好似能将他吹倒一样。顾怀珒连忙上前扶住他,往房里望了望,卢天胜猜到他在想什么,说道:“你们……都进去吧……”
卿子汀的感觉很不好,也顾不上安慰父亲,直接冲进了屋里。其他人也都挤进了房中,只有顾怀珒一人,陪在卢天胜身边。
顾怀珒宽慰道:“天胜,你不要胡思乱想,武儿是病糊涂了,胡言乱语,你不要当真……”
卢天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我这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你也进去吧。”
顾怀珒犹豫,卢天胜还笑着推他,“快进去。”
顾怀珒嘱咐道:“那你一个人,记得回房休息。”
卢天胜不耐烦地道:“知道了,快去吧。”
顾怀珒也很怕见不到卢敬武最后一面,便不再管卢天胜,冲进房中,只见卢敬武正拉着钟婉露的手,不知在写些什么。
那双原本美丽无比的眼睛如今肿得像核桃一样,没有人知道卢敬武在她掌心上写了什么,只知道钟婉露愣了一瞬后,哭得越发厉害。
卢敬武放开钟婉露的手后,朝顾维清伸出了手,不过他没有在他的手上写字,只是拉他坐到了床边。
“也许我死之后,会在史书之上留下一个不忠不孝,妄图杀父弑君的恶名。不过还好,我所历种种,世间还有一个人,了解全部的实情。只为这一点,我就可以原谅上天施于我身上的所有痛苦。纵观我这一生,不幸之事甚多,唯有三件事,乃我此生至幸。其一,得寒汐相伴,陪我走过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其二,得一壶浊酒,令我时时气血平顺。”
顾维清原本红着眼眶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可听他把自己比作一壶浊酒,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推了他一下,“是。你也就敢把我当作出气筒,全世界就我最好欺负!”
卢敬武笑了起来,苍白的脸颊上有了一丝颜色,“你本名顾维浊,外号浊公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能怪我。”
顾维清作势要拉他,“来来来,你起来,我们打一架。决定一下我本名唤什么?”
卢敬武躲开了他的手,又咳嗽了两声,顾维清不敢再逗他,抬手帮他顺着气,卢敬武已经没有力气控制上涌的鲜血,顾维清的手瞬间被染成了红色。
顾维清慌了起来,大叫着:“敬武!”
卢敬武感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流逝,不敢再废话,转头望向他最后的牵挂,“弟弟……”
卿子汀脑中轰的一声,时光仿佛倒流回二十年前,他刚会识人的时候,一个比他高出许多的男孩兴奋地抱起他,带着他在空中飞,不停地逗着他,让他叫哥哥。他还记得当自己奶声奶气地说出“哥哥”二字时,卢敬武一边大笑着叫了声“弟弟”,一边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块糖,虽是好意,却差点把他噎到。后来虽然有了卢敬鹏,卢敬武也没有把“弟弟”改成“二弟”。再后来,虽然他有心唤“哥哥”,但卢敬武已经不愿再唤他“弟弟”。
卿子汀原以为他这辈子再不可能听到卢敬武唤他一声“弟弟”,没想到兜兜转转二十余年,一切还能回到最初的模样。这是卿子汀心心念念的期盼,可看到哥哥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反倒宁愿他仍用那种阴沉怨毒的目光看着自己,至少那时的他,身体强健地站在自己面前。
“对不住了,这么多年,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对不住你。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弟弟,我却是全天下最坏的哥哥。”
卿子汀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地落,泣不成声地说着:“不……不是……哥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害了你。如果没有我……你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卢敬武握住了他的手,“事到如今,是非因果已不重要。我只想让你明白,身为卢天胜的儿子,你可以不争不抢,但不能不防不守。有些人和事,不是你避到遥尘岛上就会消失不见的,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卿子汀点着头,卢敬武重新拉住顾维清的手,“记得我将寒汐的骨灰撒在哪里吧?我死以后,把我的骨灰也撒在那里。”
顾维清没有提起挫骨扬灰之类的陈腔滥调,只是说道:“不记得。你若敢死,我一定让你归葬卢氏祖坟,让你生生世世都摆脱不了卢氏的束缚。”
卢敬武觉得自己的眼睑越来越重,眼前的影子也越来越模糊,一抹倩影却越来越清晰,轻唤着他的名字,说要带他去一个没有纷争的世界……
众人还没有从钟舜华逝去的悲伤中走出来,就又陷入了另一场悲痛之中。卿子汀禁不住打击,很快就被哀痛击垮,寒疾复发。童昱晴半步都不敢离开卿子汀,一直细心照料着他。除了卿子汀,卢天胜和卢希也承受不住打击,纷纷病倒。主持丧事的重担,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卢敬鹏肩上。
钟舜华和卢敬武顶着一个弑君的罪名身亡,卢敬挚又从来不是能挑大梁的主,他以为自己已是卢天胜独一无二的继承人选,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但知道表面上还是要做足样子,将钟舜华和卢敬武的丧事处理妥当,为自己挣一个仁孝礼敬的名声。
关于卢敬鹏的“事迹”,童昱晴也偶尔听说一些,比如他礼敬贤士,经常去拜访顾怀珒等前辈,比如他广施善举,经常与夫人去探望孤寡老人。对此,童昱晴都是一笑而过,转头就忘了,她现在唯一关心的事,就是照顾好卿子汀的身体。
一日,童昱晴正在院里为卿子汀熬药,管家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二少奶奶,大姑爷和大小姐来访。”
童昱晴摇着扇子的手一滞,白乔煊和卢希怎么会来?还是一起来?
管家见她没有反应,试探着问道:“是否要请他们回去?”
童昱晴摇摇头,“请他们进来。”
若非要事,他们两人是不会一起前来的。童昱晴不敢不见。
卢希看到童昱晴后,表情有些不自然,尽管竭力掩饰,童昱晴还是能察觉出异样。她淡淡一笑,说道:“二位到访,昱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不知两位前来所谓何事?”
白乔煊回道:“我们是来探病的,不知二哥、二嫂现在可还方便?”
童昱晴微微笑道:“方便,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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