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农夫与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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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么都看不见,却又像什么都能看见。

唐岩看着她,想着那些少年。那些少年与雷娜完全不一样,他们身上缭绕不去的是仇恨、自强、以及担当,完全看不到一点天真模样,成熟的让人恐惧。

雷娜遇到解不开的难题总是喜欢逃避,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有可以逃避的去处。如果没有藏锋,如果她的“父母”连欺骗心灵的谎言都不屑给予,摆在她面前的是赤LUOLUO的现实,她是否会变成那些少年的模样?

没有眼睛也就不用见证这个悲惨世界,某种程度上讲是一种逃避,可若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有眼睛的人,看的远的人,会见证很多超出自己想象,或是承受能力的事。

就好比现在的唐岩。

通过狗肉的共享视觉,他看到了十几公里外的一幕。

夕阳的余晖点燃晚霞,夜色悄无声息占据东方的天空。

在琴岛市废墟边缘一座土丘边缘,几个少年正在卖力地挖着地上的土,掘出一个两米见方的坑穴。

汗水打湿了他们乱糟糟的头发,和着身上的灰尘与血迹蜿蜒流淌,一滴一滴落在贫瘠的土地上。

车厢不能动弹的少年被他们搬下来,放进费去好长时间才挖出的坑穴里。

领头的少年没有让还能行动的人把这些或死去,或吊着一口气的同伴埋起来,他把三炮送给他们的干粮与咸菜分出一点,就着落日的余晖送进嘴里。

所有人都吃的很快,很凶恶,只是几个窝头,一小把咸菜,散碎的肉干,落入他们的嘴里却仿若世间少有的珍馐。

有的少年很快吃光手里的食物,望着三轮车后面放的油纸猛咽口水,他们没有吃饱,还想继续吃东西,但是理智告诉他们不可以,于是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有的少年把窝头与肉干掰下一块塞进口袋里,不知道是要留着带回矿井给年幼的弟弟妹妹吃,还是打算夜里饿得没有劲的时候给自己一份坚持前行的力量。

还有的少年呜呜哭起来,不知道是王将军腌制的酱菜肉干太好吃了,还是在后悔什么,在痛苦什么……

早先那个扶着三轮车轱辘呕吐的女孩儿又一次呕吐起来,把吃下肚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她旁边一个瞎了眼的男孩儿放下手里的窝头,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不想手掌粘到女孩儿背部坏死皮肤,扯下一大片,露出里面骇人的血肉。

更远处的人对于这幅画面习以为常,表情有些麻木。

就像秋天草木凋敝,痛苦与死亡是废土世界的基调。

最大的少年走了过去,死人坑那边的人以为他是去关切同伴,哪里知道他绕过人力三轮车的时候抄起之前从废墟捡来的铁锹,对着有气无力的女孩儿的头狠狠拍下去。

当那张鲜血模糊的女孩儿脸在独眼男孩儿的瞳孔倒下时,后方传来一声惊叫:“牛峰,你干什么,她可是你的妹妹……”

这个声音还在耳畔回响,瞎眼男孩儿瞥见一道黑影自侧方袭来,然后是重物击打在后脑勺的声音。

脑子里轰的一声,眼前一黑,他感觉整个人往下沉,接着便没有了知觉。

“牛峰?你……”远方的声音戛然而止。

另一个曾经跪在唐岩面前的少年用铁锹把死人坑那边的两个人击昏。

他一边流泪,一边用铁锹的背面拍打前方人的头,直打得鲜血如注,混合着地坑掘出的泥土在贫瘠的地表流淌。

直到名叫牛峰的少年从旁边走过来,按住他的手。

“小勇,够了,够了……”

咣当!锈迹斑斑的铁锹掉在地上,叫做小勇的少年坐在地上放声痛哭。

牛峰拍死了自己的妹妹。

他拍死了自己的表弟。

用这把才掘出一个用来埋葬死人的地穴的铁锹。

牛峰跪坐在还在冒血的尸体边,抱着小勇眼泪鼻涕齐流,两只手不断地在怀里人后脑勺抚摸、触碰,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要宣泄什么。

两个少年抱着头哭了好久。

直到太阳彻底沉入西山,夜空落下稀疏的星光,他们才渐渐止住哭声。

不是哭够了,发泄够了,是害怕引来活尸与变异犬。

“小勇,别难过了,我们必须这么做,我们没有选择。”

小勇用肮脏的衣袖擦干脸上的泪痕,从地上站起来,去抓表弟的脚,把血肉模糊的头让给牛峰去抬。

死人坑不大,把人力三轮车上的同伴放进去已经有些拥挤,现在只能把多出来的尸体交叠着堆在上面。

处理完死人坑旁边两具新亡少年的尸体,两人又去抬瞎眼少年的尸体,最后才是牛峰的妹妹,那个强撑了一路的女孩儿。

哗,哗,哗……

松软潮湿的黑土落在破烂的衣上,盖住一只只手,一张张脸,偶尔还能听见没有死去的孩子有气无力的咳嗽声,不过很快便没了声息。

牛峰死死攥着手里的铁锹,铲的很深很深。

小勇一边抖着,一边轻声啜泣,眼泪啪嗒啪嗒浇在泥土地。

他们撒了谎。

村民用生命换取铀矿的事情真实存在,但不是发生在他们身上。

他们是鸢城人,不是来自乡下的少年。

他们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采集铀矿的事情是真的,但不是受到无力逼迫,是自愿前往。

团结与奉献是鸢城存在的根本,也是鸢城人的生存信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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