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下山(1 / 2)
且说戴虎跟着阮水佩去拿饭菜,约莫一刻钟功夫,四人便拿着饭菜返回,黄裳也已经拿着两坛酒回到洞里。饭菜摆在石桌上,满满的。看饭菜的材料,自是常见的那几样,但每样都做的很精致,摆放的也很整齐,有炒白菜,羊肉炒竹笋,蒜泥拌干蕨菜,水芹兔肉,丝瓜汤,蒸鱼和煎鱼,芋头炖山鸡摆在最中间并且上面颇棱菜。戴虎手里端的,是一大锅米饭,放在另一边,先开锅盖,米香扑鼻。凌芳蕤自是帮众人盛了米饭。
几人围坐在石桌旁,八个人,每个方位两人,刚刚好。黄裳和孙女阮水佩座位面向山洞口,左边凌芳蕤和端木康,右边杨玉忠和戴虎,尹京平和颜斌坐在对面。
开动之前,黄裳道:“十多年,第一次与这么多人同桌而食,自是缘分。”
颜斌等人连连称“是”。
黄裳又道:“也不用说那么多的理,既然大家都已经认识,何况现在大家也都饿了,咱边吃边聊!”说罢,筷子夹起一块鱼肉尝了一口,有些惊讶,缓缓道:“这是南方的味道。”
阮水佩有些疑惑,问道:“爷爷,你怎么知道?”
黄裳道:“爷爷以前行遍天南地北,自是吃过各地的饭菜。鱼,不管是在北方还是南方,都是饭桌上常见的。但北方南方做鱼的手法还是有差别的,北方喜欢油炸煎炒,南方喜欢清蒸焖煮,用料也较南方猛些。但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你想,一个居住在北方十几年的人突然吃南方的饭菜,其中的异同,自然分得出来。”说罢,看看凌芳蕤说道:“听这位姑娘说话口音,就知道是南方人,不假罢?”
凌芳蕤点点头,道:“前辈果然细心,我在北方生活好几年了,习得一口北方话,现在自己都觉得和北方人说话无异,想不到前辈还是识得我是南方人。我本家在南方秀州。”
黄裳道:“秀州,好地方,那里离我本家近些,年轻时候经常去哪里游玩,后来发生了很多变故,我才来到北方。”随即,两人又聊了些南方事情,但黄裳做官之事,几人均不提及。黄裳又和其他人说了些话。
阮水佩仍是只吃几口,便起身挤在凌芳蕤和端木康中间,说说笑的。黄裳知道孙女吃不多,此时劝也没用,索性由她去了。
只听黄裳与颜斌又聊几句,颜斌问过自己家训的事情来了,但与想象的全然不同,颜斌的家训,黄裳是在多年前跟颜斌的同姓人那里知道的,黄裳见那家训里写的在理,便用心记下,后来又说给阮水佩听。
端木康也只吃了半碗米饭,便放下碗筷,闭着眼睛听众人说话,像很累的样子。阮水佩不停的说话逗他,他也仅仅勉强一笑。
接着,端木康一个后仰,向地下倒去。阮水佩见势不妙,立即伸出手腕揽他脖颈,尽管如此,但由于阮水佩年纪小,力气更小,两人一同倒在地上。阮水佩见端木康眼睛紧闭,揽着他脖颈的胳膊也觉察出他的脉息越来越微弱,大叫一声,道:“他又昏过去了。”
阮水佩这句话盖过几人谈话闲聊的声音,众人停下来闲聊向这边看过来,凌芳蕤立即蹲下身去看,与阮水佩一同扶起地上的端木康。
黄裳拿起和两坛酒一并拿进洞来的瓶子,倒出一颗药丸塞进端木康嘴中,舀一勺丝瓜汤送进去。只见端木康喉咙一动,众人知道端木康已经将药丸吃进肚子了,当下紧绷的神经和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凌芳蕤问道:“前辈,阿康这病,到底怎样?先前不是已经醒过来了么?怎么这般会儿又晕过去了?”
黄裳叹口气,回道:“无能为力啊!先前就说过,真的是无能为力!”
凌芳蕤这才想起黄裳先前说“无能为力”并不是谦虚,知道药丸只是暂时让端木康行动如常,并非一劳永逸,当下,面如死灰,泪珠在眼皮底下打转,险些要奔涌而出。其余几人也没心思继续吃饭,欲待听黄裳如何说。
黄裳道:“这孩子所中之毒,与我孙女先前中毒一般,但又不同,水佩这孩子仅仅是中毒导致天生孱弱,她吃药丸的同时我可以用内力帮其调息,但这孩子是吃了那一毒掌,五脏六腑均承受着毒气。如果用内功替他治疗内伤,毒气会顺势扩散,倘若治疗他身上毒气,本已经受损的五脏六腑自然也承受不了。故此,不能借助外力,只有让他自己用功调息。但我已经试过了,这孩子根本不会武艺,自己用功调息自然不能。”
戴虎忙道:“那他快些学学内功之法,不就可以了?”
黄裳淡淡回道:“涸辙之鲋。”又道:“修习内功,短时间自然不能,内脏受损,现在的他,就连走路都怕会跌跌撞撞的。哎!”
凌芳蕤道:“果真再无其他办法了么?”
黄裳摇头不语,拿过那装有药丸的瓶子,伸到凌芳蕤面前,长叹一声,道:“药丸全在里面了,多活一天算一天。”
凌芳蕤却没有立即伸手去接,此时,眼眶的泪水早已经奔涌而出,声音有些哽咽,道:“药丸也有吃完的时候。”又道:“受伤的为什么不是我,阿康还是个孩子,这些年一直跟着我漂流江湖,吃了很多苦头,到头来连性命也不保,是我害了他。”
尹京平见师妹凌芳蕤苦的很伤心,轻声道:“师妹,你没有错,错在我没能抵挡那姓张的哪一掌。”凌芳蕤不语,尹京平继续道:“这些年,你处处护着他,疼爱他,亲生母亲也不见得能做得这般好,再说,要不你收养他,他一个孤儿,注定要流落江湖,也许会更苦。”
吃过药丸,端木康此时已经醒了过来,道:“娘,你不要伤心了,阿康听到你们说话了,这些年,你和尹大哥都很疼我,阿康很知足。”凌芳蕤抱紧端木康,放声痛苦,真是撕心裂肺的疼。
一旁的阮水佩看着此番情景,眼眶早已经湿润,她知道,此时安慰伤心之人,只会让伤心之人更加伤心,于是也并没说些安慰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阮水佩缓缓将头转过,对黄裳道:“爷爷,要不您再试一下吧,水佩实在不忍心看到他死。”
黄裳摇摇头,柔声说道:“不是爷爷见死不救,是当真没有办法,救治这娃娃,少说也得五六年的时间,可爷爷哪有五六年的时间可活?爷爷身体早就出了问题,这几年硬撑着精神救治你,不忍有负托付而不敢死去。有幸,你的病也快好了,我就此离去再无憾事。”
阮水佩听得爷爷说他自己将死,立即抱着黄裳,道:“爷爷你不会死,也不能死的,你死了,就水佩一个人生活在山上了,谁来疼水佩。”
黄裳回道:“是人,都会死的,你看过那些书,不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寻常百姓,谁人能不死。再说,爷爷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了,比平常人已经多活许多年,也终于不负所托,医治你,过些时日,等你健健康康的回家去,爷爷再无牵挂。”爷孙两人都哭了起来。
此时,洞内哭声、哽咽声、叹息声连成一片。
良久,黄裳对凌芳蕤道:“孩子,你也切莫过于伤心,这样,这娃娃就留在我身边,只要我还活着,定然尽心救治,倘若在救治好之前我先他而去,也没办法。”
凌芳蕤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前辈和水佩妹妹说话,我也听见了。”
阮水佩跑过去拉紧凌芳蕤衣襟,道:“好姐姐,就让端木留下来吧,多活一天总有多活一天的好处。”
凌芳蕤伸手摸摸阮水佩脸蛋,很是感激,想一想,知道端木康留在黄裳身边,尚有医治痊愈的可能,若留在自己身边,药丸吃尽的之际,也该是端木康毒发死去之时。当下,拉着端木康跪在地上,磕头道谢。
黄裳道:“不用如此,我也不敢保证在死去前将这娃娃救治好,要是无能为力,也希望你不要怨我。”
凌芳蕤道:“晚辈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答应救治阿康,我们母子已经万分感激,成与不成,就看阿康的造化了。”
黄裳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此立下规矩罢!”
凌芳蕤道:“是何规矩?”
鸡峰寨三人听黄裳要立规矩,当下也有些惊讶,不知黄裳会怎样“为难”这母女。
只听黄裳说道:“规矩,说来简单,但要保证做到,还很困难。”
凌芳蕤听黄裳如此说,倒也心下一沉,不知道黄裳会用怎样的规矩“为难”自己,道:“前辈请说,我一定尽全力而为。”
黄裳淡淡说道:“这规矩,和水佩刚上时定的规矩差不多,这孩子留在山上由我医治,没有我的允许,你们切莫偷偷上山看望。”
凌芳蕤点头答应,道:“还有呢?”
黄裳道:“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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