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言不当,结新怨(1 / 2)
“笑话!天底下便只有他雷溪老人生得一副好唇舌,任他颠倒是非,旁的人都只能哑巴吃黄莲了?”
云峰真人听完俞和的一番叙述,伸手将石桌拍得砰砰作响,口中冷笑道:“如今谁人不知道他虎伏铸剑庄和丹崖派沆瀣一气,原来还拖了正玄观下水么?那雷溪老人便以为他自己和丹崖派的洪老道在外面有什么好口碑?从来都只有我扬州诸派去虎伏铸剑庄和丹崖派吃亏回来,几时听说过有谁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讨到半分便宜?你尽管任由得他们去说,我罗霄剑门区区一个十九代弟子去虎伏铸剑庄讨要灵剑,当着丹崖派传功长老承元真人和正玄观观主函秀真人的面,一剑刺伤了铸剑庄的大当家?我倒看看扬州九派里,能有几人会信!”
俞和手扶额头,叹气道:“师尊,可是如此一来,那三十五柄灵剑哪里还要得回来?我今日逃回山门,还没敢去面见宗华师伯通禀此事,先来藏经院求师尊赐我妙计明天去见宗华师伯,他得知我既没有带回灵物,也没有讨回灵剑,还惹出这么一桩事端来,弟子定然逃不脱责骂,说不得还要受罚”
“宗华师兄为何要骂你?”云峰真人一挑眉道,“那些卑鄙小人苦心设下此局,无论换过谁人进庄,都要中计你能识得大体,未因一时火气而伤人性命,这便是大善之举要知道区区灵物灵剑,即便被人坑了去,也只当是吃了个闷亏而已,又能有多大的干系?罗霄剑门难道丢不起这三十五把下品灵剑了?若是你当真中了奸计,或被人擒下制住神魄,或大怒出手血洗铸剑庄,这要是被雷溪老人或者洪老道落实了证供,再添油加醋的一番说道,给我罗霄剑门背上欺凌同道、血手灭门的偌大恶名,只怕扬州道门诸派必会齐来堵我山门,兴师问罪,那才是铸成了大错”
“上次弟子因被五台山的和尚阻拦,未能见到雷溪老人,宗华师伯也曾勃然大怒,这次倒是进了庄子,却闹成这样回来,谁知师伯会气成什么样”
“你这孩子也是个榆木脑袋!宗华师兄气的是雷溪老人扯那五台山的虎皮,与你何干?真是自寻烦恼”云峰真人给俞和倒了杯茶,“不过你这次终究还落了人家的圈套若你走后,还有别派修士去铸剑庄,那雷溪老人拿我罗霄剑门做挡箭牌,说他被你伤了,无力抡锤打铁,故而交不出法器,引得别派修士尽都迁怒于罗霄,这倒确是一桩麻烦事”
俞和苦着脸,朝云峰真人作揖道:“求师尊妙计,为弟子解脱!”
“哪来的什么妙计,如今只能见招拆招”云峰真人喝了杯茶,闭目回味着茶香,过了半晌,才睁开眼睛道,“你且不要胡思乱想,明日一早,我随你同去面见宗华师兄吧”
俞和大喜,赶忙起身给云峰真人斟满了一杯茶,双手捧了,呈到云峰真人面前说道:“多谢师尊!”
云峰真人一笑,拈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你这痴儿,有时脑袋还算灵光,有时又糊里糊涂,疑神疑鬼!速速回东峰歇息去吧,在外面风风雨雨的枯守了两个多月,此番算是狠狠的吃了些苦头今晚不要打坐炼气了,神乏则心乱,神盈则心定,你好好睡一夜,便会没那么杂七杂八的念想”
俞和点点头,告辞而去
回到自己的东峰小院,一推开院门,便有股浓浓的倦意裹住了身子,两支脚像灌满了银汞那么沉俞和走进木屋里,一切是那样的熟悉,连屋里的气味都让人眷恋,合衣朝床榻上一扑,两眼才闭拢,他便沉沉的睡去
人虽是倦极,但心中有诸事纠葛,所以这一觉睡得并不久再睁开眼时,正望见窗纸上的最后一层暮色黯去,月光把树影描绘了出来
俞和翻了个身,靠在床头,这几个月在外面日夜不合眼的守候,那其中的种种苦涩,尽数涌上心头他已不知有多久没体味过这种感觉,俞和似乎重新回到了当年流落尘世,风餐露宿的日子,只可惜如今只剩他一人茕茕孓立形影相吊,原本依偎在身边的那一丝温柔,成了心底里挥之不去的晦暗回忆
心里忽然一阵刀绞般的痛,俞和急忙强止住了念头,不敢再往深处去想目光一转,看到了木桌上摆着的那具红木凤尾瑶琴法器,他轻轻一吹,气息若无形的手指,轻轻拨动了琴弦,发出一轮悠长的叠音
把手一招,床头衣钩上的那条水纹青绸披肩飞起,轻飘飘的落入掌心,指间一片丝滑冰凉的触感俞和把这披肩搭在胸前,蒙住了口鼻,隐约约有股淡淡的女儿香气,顺着鼻息渗进胸中,张口吐气,一团热流被披肩裹住,倏地又弥散了开来,登时脸颊上,脖颈间和胸前尽都暖了
心神一阵恍惚,俞和仿佛看见了云梦大泽畔的临水小屋,和那横吹玉笛的少女
叹了口气,俞和把披肩重又挂回到床头衣钩上,他翻身坐起,从床下挪出一坛子酒,推门纵身,上了屋顶
深冬酒冷,喝到嘴里欠些滋味,俞和运起阳火真炁暖酒,却想起之前去为方家怡以真火煮粥的那般情形,不由得嘴角抽动,浮起一丝自嘲的苦笑可叹果真是世易时移,人心难测,尤其是女儿家的心思,更是让人捉摸不透俞和或许还能理解陆晓溪,但他却怎么也看不懂方家怡
他曾经简简单单的把这位方师妹当做剑门中熟识的同门之一,就好像以前的小师妹宁青凌那般可没想到这位生得好似九天仙女一般的方师妹,却突然捅破了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直接开口问俞和,愿不愿意与她结为道侣虽然俞和心里念着陆晓溪,并未对方家怡点头,但他毕竟是一派少年心性,许多同门师兄弟对方师妹苦求不得,而这位美丽的女子却对自己芳心暗许,俞和始终是在意的,暗喜的
可他万万没料到,那一次无言的拒绝,竟变成了仇怨方师妹陪宗华师伯出山云游回来,摇身一变,成了宗华师伯的身边人而从那之后,宗华师伯朝向俞和的脸变了,他看向俞和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嫌恶在俞和的眼里,往昔熟悉的宗华师伯,变得原来越陌生,原来越远
俞和固然知道这位宗华师伯乃是真正的性情中人,方师妹做了宗华真人的红颜知己,俞和虽然心底里有些小小的失落,可却也并不觉得如何诧异自古美女惜英雄,像宗华真人这般深具豪侠之风的人物,多几位莺莺燕燕环绕陪衬,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俞和只是不懂,何处来的那些荒诞不经的流言,而宗华师伯又为何对自己变了脸
在罗霄剑门中,当宗华真人不再对俞和另眼相看,许多人望向俞和的眼神,也就再不复从前的温暖亲近,而变成了幸灾乐祸的嘲笑唯有藏经院中的师长弟子们,对待自己一如往昔
俞和吞下一口酒,腹中升起的辛辣酒气驱散了冬夜的寒冷他眼前一恍惚,忆起了当年在城镇中乞讨的一幕
那时的俞和,还未懂得酒的滋味,他把这种浪费许多粮食酿造而成,却能让人神智癫狂的浆液,视为一种罪孽,沾也不敢沾那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他和陆晓溪冻得瑟瑟发抖,在城里的大庙门口乞食有个富家小姐,带着一大班丫鬟仆役,坐着软轿子从庙里朝拜出来,见到满身污秽的俞和与陆晓溪,那富家小姐或许是方才受了菩萨的感化,竟然从轿子里伸出手,喝令仆役取一些吃食扔给俞和俞和记得,当时他得到了两个精白面的烤饼,很香很软,攥在手里,一时还舍不得吃那富家小姐看俞和与陆晓溪又冷又饥渴,嘴唇都裂开了,便让仆役又拿了一小瓶子蜜酒出来,扔到俞和面前俞和本以为瓶子里是清水,可提鼻一闻,却发现是酒,他连忙摆手,说自己不要这酒可这一下,或许是玷污了人家的怜悯之心,那富家小姐登时变了脸色,寒声说了几句,便有仆役如狼似虎的冲了过来,抡开巴掌,狠狠抽了俞和几个耳光,一脚踢翻了酒瓶子,还劈手夺下了白面烤饼,扔在地上那仆役一边冷笑,一边用靴底碾着面饼,酒、污泥、白面和从俞和鼻子里涌出来的血混在一起,发出难闻的气味
俞和始终不能理解,这位富家小姐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莫非在那种骄傲的施舍面前,是容不得半分拒绝的吗?他已然不记得那富家小姐的面相,但恍然间,似乎觉得当时那富家小姐的笑容,与方家怡坐在宗华师伯身边,看俞和被责骂时的笑容,很像
一想到方家怡的模样,俞和隐约觉得,似乎有缕淡淡的玫瑰花香随风而来他心神一跳,忽转回头,就见一道恍如天上仙女一般的窈窕身影,披着月光,踏风而至
“俞和,你既然回来了,却为何不去面见宗华掌院,还在这里喝酒?那三十五口灵剑何在?”方家怡探出足尖,轻轻点在屋顶上她离着俞和足能有一丈多远,脑后青丝与身上霓裳随风轻舞,人已美煞,可那俏脸上的神情,却比这冬夜的寒风还要冷张口说话时,已然带着一股门中师长的威严,居高临下的朝俞和发出质问
“今日回来得晚了,不及去见宗华师伯”俞和自然听得懂方家怡的语气,他微微一皱眉,知道眼前这人,早已不是他熟识的方师妹,而成了高高在上的守正院掌院哪怕身形音容如故,可俞和只觉得是如此陌生,如此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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