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1 / 2)
人生起起落落起,施年恍惚了一路,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走两步就要回头瞅一眼杨司乐有没有好好地跟着。
“在呢在呢。”杨司乐好笑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开火车似地催他加快脚步。
施年没带房卡,小提琴首席给两人开的门,杨司乐见施年仍旧杵在门口发呆,便反客为主地揽着他的肩膀,把他带进了房间,自己亲口给这位“自以为是!洋洋得意!!!”的学长讲明来意。
小提琴首席完全不在乎今晚施年住哪儿,他只在乎:“明早八点要最后拉通排一次,别迟到了啊。”
杨司乐怕施年记不住,便自作主张道:“请问在哪里集合?需要准备什么?”
小提琴首席怪异地看向痴呆中带着一丝害羞,害羞中带着一丝痴呆的施年,答道:“施年清楚,你问他。”
驰骋在波澜壮阔的心理活动中的施年跟不上节奏:“啊?问我什么?”
杨司乐放在施年肩膀上的手收紧了一分,眼睛却没看他,而是始终盯着小提琴首席:“还是麻烦你再跟我讲一次吧,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不是吗?”
小提琴首席嗅出挑衅的意味,神情不耐地说:“还能准备些什么?乐器、身份证、参赛证,统一着装,发型整齐。没了。”
杨司乐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备注一番,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语气却挑不出错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小提琴首席找不到由头把他赶出去,碍于脸面还得礼貌回应。
但再怎么想都气不过。
他看见杨司乐背着琴包,像是音中学生,便想用准高三学长的身份压他一头。
“你是施年的同学?”
“嗯。”
杨司乐拍了拍施年的背,示意他去收拾外出过夜的行李。
施年从衣帽架上取下自己白天穿的T恤和牛仔裤,进卫生间换衣服,耳朵却时刻准备着,没放过杨司乐说的每一句话。
小提琴首席确定面前的男生比自己小了一级,优越感就蹭地冒出头,脸上的笑容也回来了。
“我高三的,算你们学长吧。”
“原来是学长,你好。”
“你陪施年来青原比赛?”
“不是。”
刚钻出T恤领口的施年:嗯?竟然不是?!
杨司乐:“我是来陪他玩儿的。”
施年满意了。
小提琴首席皱眉:“玩儿?”
杨司乐颔首:“他没和你说么?他比完赛要和我在青原多待几天,毕竟我们暑假作业都做完了,闲着也是闲着。”
施年差点没在卫生间里“噗”地笑出声。
小提琴首席不甘示弱:“你是吉他专业的?以前怎么没在楼里见过你?”
杨司乐如实相告:“我是民乐楼的。”
小提琴首席作恍然大悟状:“怪不得。我听我朋友说民乐搂的课程比较轻松,老师布置的作业也少,唉,早知道我当初就报民乐专业了。”
杨司乐叹了口气,语气倏忽间变得如往常一样具有亲和力:“你朋友可能是在说反话吧,民乐楼老师可变态了,在他们手里我月底考核的独奏从来没上过85。”
小提琴首席用一种“这你都好意思显摆”的眼神蔑视他。
杨司乐见他入套,终于扬起了招牌式的笑容:“所以我没得选择,只能出国留学了,前几天刚联系好学校,下学期就走。”
“学长你呢?是要出国还是在国内艺考?要出国的话得赶紧准备了,好的艺术类院校本来就少,在国内的招生名额更少,不抓紧不行。”他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你知道的,这一块儿不是没有动手脚的余地,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小提琴首席被他撺掇得头皮发麻,脸上的笑已经快维持不住了。
“是吗……谢谢提醒。”
“学长跟我客气什么,举手之劳。”
说完,杨司乐伸手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施年,换好了吗?”
“好了,马上!”
早就换好衣服,一直坐在马桶上捂嘴偷笑的施年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苹果肌,强行按捺住大仇得报的放肆笑容,摇身一变变回正儿八经的施首席,冷静自持地推门出去。
杨司乐点到为止,不再一个劲儿地扎小提琴首席的心,甚至周到地和他道了晚安,真心地祝他明天比赛顺利,才和施年一同离开。
施年走的时候从小冰箱里拿了两听可乐,塞了其中一罐给杨司乐,硬是要在电梯里和他干杯。
杨司乐见他包着一嘴可乐,眉目间的得意满得快荡出来了,不禁笑问道:“有那么开心吗?”
施年咽下冰可乐,稳了稳表情,一脸无辜地反问:“我看起来很开心吗?”
“嗯,很开心。”杨司乐仰头喝了一口可乐,不舍得苛责施年什么。
他其实觉得自己有点儿过了。
说到底,小提琴首席只是个凡事力争上游,努力勤奋的普通同学,心眼不坏,万一他是真抱着讨论的态度跟施年聊这些话题的,那他刚才的那一番话可就咄咄逼人得狠了。
更何况,他尚且不知道他和施年的对话被施年透露给了自己,自己这么找上门去替施年出气,在他眼里,和无端找茬、随地炫耀没有分别。
施年察觉杨司乐情绪并不爽快,也突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卑鄙。
但他从来没有要求过杨司乐为自己做这种事,现在杨司乐当着他的面,毫不遮掩地陷入自责,无异于是把他道德高地上推,使他的良心发现显得那么被动,那么不值一提。
就好比他在家里吃施正国做的饭时,哪怕已经提前想好,待会儿自己要分担家务主动洗碗,但如果施正国先一步开了这个口,那他也会立刻变得不想洗。
碳酸饮料里的气体争先恐后地炸裂,施年渐渐地琢磨出了愤怒。
电梯到了一楼,他气呼呼地大步往外走,冷不丁往杨司乐身上甩了一句:“圣母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杨司乐当场愣在原地,差点错过出电梯的时机。
他回过神来,挡住正在闭合的轿厢门,赶忙跟上去,意图跟施年理论理论。
施年不想听他说败心情的话,没好气地问:“酒店在哪儿,我打车。”
杨司乐欲言还休地闭了嘴,边走边在微信上把自己临时订的酒店的地址发给他。
一路上,两人都没和对方说过半个字。杨司乐坐在副驾,没事人一样和司机聊东聊西。施年沉默地坐在后排,捏着空易拉罐,越听越来气。
订的酒店离这儿不过半个街区,起步价,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只维持了十五分钟。
在前台办理入住,坐电梯、找房间,刷开房门,对着一张大床,他们说什么也没办法接着装看不见对方了。
必须得说话,要不然特意从庆江坐动车过来就没意义了。
杨司乐放下背了一路的吉他包,把口袋里施年的睡衣拿出来,好言好语地劝他:“你先去洗澡。”
施年垂眼看到他第三节指腹被口袋绳子勒出的粗痕,还有回血过猛刹那间泛紫的指尖,一下就心软了,又不好意思立刻低头示好,便说:“你先去。”
杨司乐平白忍了他一路,以为他仍旧在生莫名其妙的气,多少也有点不耐烦。
他把睡衣往床尾一扔,从口袋里拣出自己的衣服:“随便你。”
施年委屈,超级委屈。
他想到杨司乐刚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自己那情难自控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如果杨司乐不来,室友说话再怎么难听,他忍忍就过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失两晚上的眠。
然而杨司乐来了,还为他出了头,一切就瞬间变得难以忍受起来,搞得他无比想争个对错。
尤其是在他心软的时刻,想要换位思考体谅杨司乐的时刻,被后者用那种语气怼回来,放谁身上都会觉得难过。
施年心不在焉,潦草地洗漱完毕,背对杨司乐翻身上床,自觉地睡在床沿边上,只占了很小很小的一块地方。
杨司乐戴上眼镜坐在书桌后面,继续整理白天没能和谢沉整理完的谱子,这次说什么都不愿意纵容下去。
时间滴答滴答地溜走,施年睡不着,维持同一个姿势睁眼到十二点。
杨司乐把贝斯谱改编成鼓谱,结束了今日事宜,这才摘掉眼镜,把纸张装回琴包内胆,关了台灯躺上床。
施年感觉到身后床垫一凹,心也跟着凹进去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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