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1 / 2)
又心不在焉地聊了一会儿,涂山涉成功用话术外加一点点惑术把伍长引去烤肉喝酒的火堆前,自称困了,逗留原处,直到亲眼看着伍长席地坐定,跟自己离了有几十步远,他才起身往帐旁阴影走去。
太子依旧守在那里。
看他走近,脸上就再次挂起了笑意。
“是那个‘最有人味儿’的朋友?”太子错身一退,把涂山涉也拉入阴影之中。
涂山涉点了点头,道:“待我如兄长。”
太子牵上他,垂睫看着他与自己相交的指尖,道:“此人名为景轸,性烈且忠,你可以与他做朋友。”
涂山涉从这话里听出些歧义,比如连自己交什么朋友太子都要过问,要是他与太子不喜欢的人走得近了,这小孩是不是还要扯着他的手指和他说“你不可以和那人做朋友”?
不过涂山涉并不介意。
如果太子真那么求他,他换一个人去迷惑就好了,反正方便打探消息的人有那么多。
他问起正经事:“景氏,他是楚国的贵族?”
太子颔首:“世代为侯。”
涂山涉奇怪道:“原来贵族不是吃闲饭的!”
“若是贵族不肯自己上阵,又怎能让平民以性命追随,”太子抬眼笑道,“狐狸的贵族喜欢吃闲饭?”
“是啊,”涂山涉想起涂山准及其亲信们的那副样子,面露不屑,“好吃懒做,懦弱苟且,青丘早晚烂在他们手中,到时候我就浪迹天涯,乐得逍遥自在。”
“青丘,”太子思忖道,“它在哪儿?我知道它是你的故乡,时常听你提及。”
说在齐国,说在齐楚交界之处、曾经属于楚国的旧土,太子必然能够瞬间领会,可这一次,涂山涉没有实话实说:“在东边,只有狐狸才能找到。”
也不能叫说谎,在东边是真的,外人找不到也是真的,他只是说得比较笼统。
就算是说谎又怎样?他本就谎话连篇!
要是太子知道自己立志攻回的国土是涂山涉的故乡,某些事情似乎就不得不提早做一个决定与论断了。
涂山涉暂时不想这样。
却见太子对青丘兴趣只增不减,又问:“那阿钏可愿带我同去?”
同去?涂山涉眨了下眼。
那里每一只有灵识的狐狸都想杀了你啊。
“我不喜欢青丘,”他下意识道,“我自己都不想再回去了。”
看太子的表情,大概是以为他曾在青丘受过什么欺负,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真的。
说不想回去,其实也是真的。
有巡兵举着火把走近了,太子也把涂山涉拉得更近,与他挤在这窄窄的阴影之中,两手都与他交握在身前,呼出的热气有些发潮,排开缠绕他周身的秋凉。
“那就不必再回去了,”太子轻声道,“最近仗打得太多,这场过后至少需要停兵休养一年。你带我去些心悦之地,我们有的是时间。”
心悦之地?
太子紧张时讲话总是文绉绉的。
涂山涉与他鼻尖相抵,听身后铁兵踏过雨后的水洼,有那么几个刹那,他觉得答应下来也不错。
可惜这都是他做不到的事。
青丘,涂山涉无法一刀两断,回首百年,潦草奔波,亦无处称得上“心悦”。
“对了,”涂山涉转而道,“灵玉这趟是来找我?”
“只是看一看你。”太子对他以前说过的话倒是活学活用。
涂山涉别过脸去,却仍然贴着太子的脸颊,他不讨厌这种接触,只是突然感觉怪异,于是不想对视:“那你看到了。”
“也听到了不少。”
“……”涂山涉又转了个话题,“这个送你。”话毕就有一个光润物件从他衣袋里浮出,也不必他松开与太子相握的两只手。
圆溜溜的,原来是颗小小的李子。
“昨天夜里我在林中捡的,”他说,“好像熟得太过。”
确实熟过了头,果肉软烂,红得发紫,但仍然小巧,对称,色泽均匀。
就跟有条透明细线提着似的,它悬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隙里,挨上太子微微张开的嘴。
太子尝了一口:“好甜!”
汁水在唇上沾红一片。
“这也是信物?”避开那颗剩下大半的挡眼的果子,他偏头问道。
察觉到他那点藏不住的羞赧,涂山涉便笑了:“第一面你就将灵玉送我,我只还一颗狐牙怎够。”
太子的羞赧这就藏不住了。
扳回一城。
涂山涉专心把他瞧着,不动声色地把那李子收到自己面前,就着方才咬出的空缺,也张嘴咬了一口。
“狐狸总是能找到最甜的果子。”他对自己捡回的这颗小果如是评价。
太子顿时脸都红了,心跳得就像硕大雨滴打上平静的湖。
再扳回一城。
涂山涉心满意足,两人分吃完果子,他就舔了一口太子嘴角的汁水。谁知这人下一秒就大大方方地舔了回来,李子核由悬空突然坠地,两人直接亲在一起,莫名其妙又顺理成章地,太子顺着涂山涉的力道后退,差点被他推进营帐。
好在涂山涉十分懂得及时收手。
喝酒吃肉的诸位正往回走,涂山涉静静牵上太子,要带他绕过营帐后方,送他回几簇营火外的军中大帐休息。
按照以往经验,遭了雷劈过后短时间内不会再次被雷电骚扰,最近几夜又是月明星稀,太子也没那么喜欢自虐,就睡在自己宽敞整洁的莫敖大帐里。
他似乎因涂山涉亲身相送而感到惊喜。
尽管涂山涉谨慎地隐去了身形,只让他一人感觉到腕上的握力,是有人在牵着他走。
途经那根木柱时,他还驻足捡起方才落地的李核,用袖子擦去浮土尘灰,煞有介事地收好。
临别时,两人又站在一片阴影中,只不过挡光的换了一个帐子。又有巡兵铿锵走过,太子抱了涂山涉一下,就像抱一团摸得着实体的空气,最后问道:“找到立功的机会了么?”
“有,但不够好。”涂山涉在那副怀抱中变成半透明的样子,从空气变成了皎洁月光,“只靠杀敌还不够交换我想要的位置。”
太子对此十分赞同,告诉他自己一直相信的道理:能者就该狂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