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名无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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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没把你甩掉。”寻青面露不耐。

“只能怪你道行清浅,”解珠则是眉眼弯弯,“哎呀,这是怎么了,打不过我哥气得七窍流血?”

她仍然笑着,眼仁还水汪汪的,解凌遇也看不懂这幅表情到底是怜爱还是嘲讽。只见解珠又抬起手来,在颈侧那道血痕上摸了一把,尽管寻青“噌”地一下闪开了身子,她的指尖还是沾了殷红。

“休得无礼。”斩妖剑刚收,寻青又把剑柄握了起来。

“什么嘛,几日不见,你这小道士又无趣了不少,”解珠把他推开,好面对面站在解钏跟前,“哥,我看这人今年又准备缠着你不放,所以离开长安之后又帮你盯了好几天!如今姐姐气得不准我回青丘,我算是无家可归了,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解钏闻言,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状似鎏银的半月形短梳,直往她手里递:“带上它,涂山允就得出山迎你。”

解珠立刻背过两只手去,碰都不肯碰:“哥,你这是要我倒霉!”

解钏收起银梳,端茶说道:“我只有这个法子。”

解珠小声嘟囔:“那也不能把狐王信物轻易拿出来……还当着外人的面。”

“不是说小鱼,”她扭头朝寻青一指,“我是说他!”

“我已废了左耳,亦与武当决裂,同你兄长暂时结盟,约定同行,乃是有求于他,”寻青蹙着眉头,满面肃然,“若是你仍有猜忌,大可以亲手断我仙根。”

解珠完全转过身来:“喂,仙根断了可接不上,这种话不许乱说。”

寻青直接递剑:“大丈夫言而有信。”

解珠看看他,看看解凌遇,又看看解钏,怔了一怔,放着空椅不坐,把瓜果推到一边,倚上桌沿道:“看来,方才你们做了笔大生意。”

大生意?解凌遇只知道,磨蹭这么半天,生意还没做成。他已经走到寻青面前,示意对方转过身去,背对那排桌椅。与其等别人扭捏,还不如自己早早动手,他这样想着,心中对仙根为何物也有一定把握,其实就是块与周遭都不相同的骨头,指尖汇聚真气便可摸出,因此也格外脆弱,修道之人往往会集中全力保护,视作命门所在,不让旁人抓到任何接触的机会。

而今寻青却如待宰羔羊,唯一可能出现的差错就是他手法不佳,一刀断不干净,有解钏在后面看着,会让他安心许多。

却听解珠说道:“我来!”

她一拍解凌遇肩膀,五指已经摊开在他身后:“你不熟练,血会喷得到处都是。”

解凌遇不解:“你很熟练?”

解钏终于开口:“让小珠来。”

只这一句,没有更多理由,他好似对这边的乱局不感兴趣,解凌遇却乖乖交出自己的匕首,站回他身侧。

“这才对嘛。”匕首在解珠指间灵巧地转了两圈,她绕到寻青背后,一肘将他抵上墙面。

刀尖只是一刺,一挑,一撬。

寻青额头顶墙,全身的隐颤无法用沉默遮掩。

待到解珠松开压制,提壶冲洗指间血腥,他仍把整副身子抵在那墙上,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半指长,尖锥形,他的仙根被清茶冲净,像根凹凸不平的骨刺。

“哥,要留着么?”解珠甩甩水珠,捏着那骨刺一端。

解钏摇头。

他起身,扬声说:“道士,如今盟约已成,直至事成之日,你我皆需恪守。”

解珠用力一捏,仙根便碎成齑粉,被她洒进茶里。而寻青也终于离墙而立,望向解钏。

解钏仍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记住今日的痛苦!待我助你寻到敌人,便让他们成倍偿还。”

说罢,他便与寻青擦肩而过,下楼去了。

解凌遇跟随其后,撩起门帘时,他听到身后解珠在问:“很痛吗?嗯?不痛?那你为何流了眼泪?”

也听见寻青粗着嗓子答:“最后几滴罢了,今日之后,我便不会再流。”

解凌遇清楚地记得,这寻青自十九岁起盯了解钏六年,锲而不舍,任劳任怨,又是武当大弟子,耗在那名门正道里的时日恐怕便是他出生以来的全部。

二十五年对一介凡人来说,可不是弹指须臾。

那么要把二十五年挖空,再连同少时的成仙美梦一起抛下,当然也不会是多么轻松愉快的事情。

可是寻青并无怨言,下了茶楼之后他连眼泪都擦得一干二净,除去偶显木讷之外,也不见失魂落魄之意。他似乎很清楚自己拿出了什么,换回了什么,也很清楚是谁更需要这场交换,因此不会夸大自己的悲惨。简言之,他是个认死理却也明事理的人,做事也爽快,这让解凌遇对他改观不少。

带他一同去昆仑看龙骨,好像也没那么反感了。

风沙在第二日仍不见停歇之意,解钏遵守诺言,早膳过后,一行人裹上解凌遇买来的头纱,蒙面前往昆仑。寻青骑鹤,解珠有匹小红马,剩下师徒二人同乘骆驼,骆驼出了城便化回夫诸,登云破风而行,为一马一鹤开路。

“你的马也会飞天!”解凌遇回头去看,视线刚好越过解钏的肩膀,那匹小马追得很紧,红鬃猎猎,有时都能将将碰上夫诸飞扬的长尾。

“它叫‘浑闯’,是符牙送给姐姐的九百岁礼物,好像是上古魔气炼成?总之很厉害啦。”解珠一边说着一边往斜后方瞥,“比红脑袋长脖子鸟厉害得多。”

寻青端坐鹤背,目不斜视。

解珠吃了瘪,又跟解凌遇逗趣:“我说小鱼,坐在狐王怀里感觉如何?有没有冻得哆嗦?”

“哆嗦?”

“越大的妖怪身上越冷,除非他想让你暖和。以前我们往哥哥怀里钻,他不想理我们,又躲不开,就凉飕飕地冒冷气赶我们走。”

“没有的事。”解钏推推解凌遇的脸颊,让他转回头去。

“就知道哥哥不会承认,”解珠不屑道,“年纪越大脸皮越薄。”

“你是大姑娘了,要懂得男女有别。”解钏自有他的道理。

“我——”解珠又吃了一瘪,“我不跟你争了,你就抱你的男徒弟去吧。”

她一扬鞭,竟然超了夫诸。

而解钏也不心急,照旧保持着他的节奏,浑闯踏碎的云把风沙浸出一丝湿润,笼罩两人面前。解凌遇默默低下头,看着交叉在自己腰前的那双手,也一时失了言语,不能帮解钏反驳任何了。

昆仑比解凌遇想象中要大上许多。

从天上看,宛如大地凸起的脉络,顶出皮肤密而深的褶皱;落回地表仰望,又是目光不可逾越的巍峨。他也不是从未来过,然而昆仑一脉实在太过广阔,浩浩然逶迤整片西域,群山之中,他曾经翻越的那座与如今面临的这一片,前者有白雪后者围满荒滩,恐怕相隔千里。

好在解钏能从满目高峻纵横中看出门道,对于要走向哪里,他不必像解凌遇那般时时查看手心舆图,心中也有数。而解珠没数,已经老老实实地跟随,寻青的鹤不远不近地跟在浑闯后面,开道的又变回夫诸。

也就是解钏全权把握。

他翻过围栅般的几重大山,走向更锋利、更错综的群山内部;他穿过万籁俱寂的几道峡谷,又登上一座峰顶。

日头已然高悬,风有止意,空气稀薄而清澈,他们立身飞沙无法到达的高度。

眼下是一片阳光也照不透的尘海,仅仅冒出几座山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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