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自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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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五年冬初,金陵城已经降下了霜,我身处在东宫之内,眼看着我的父亲,太子朱标缠绵病榻已经半年之久。

初冬已至,隆冬近在眼前,每日太医们几轮进出,为父亲诊过脉之后,无一不摇头叹息。作为长子的允文哥哥,十五岁的脸上多了许多与他年龄不符的凝重之色。此时的父亲,一天只有三到四个时辰的清醒了。

这天夜里起了大风,各院都烧起了炭盆取暖。我感到手脚有些涩涩。便想要唤近宫女莲云来给我烧炭火。唤了几声也无人搭理。我起身推开门一看,院落中空空如也,当值的宫女和小太监们都不见踪影。罢了,这种事对于我来说,再寻常不过。整个东宫的人都知道,我从出生起就不被父亲待见,据说是因为我生母地位低下,也不得宠。加之我是虎年出生的,命又凶。所以,上至太子妃常妃,到一个伺候撒扫的宫女太监都是看父亲的眼色行事。也就是说,但凡是长些眼力见儿的人,都不会对我太上心。整个东宫里,也就允文哥哥对我关怀疼爱,但是,这样的时候他也是顾不上我的。

“你指望着他们来给你送炭盆,早该冻死八百回了。”

这说话的声音是从屋顶上飘下来的。对我来说也再熟悉不过。

我仰头喊了一声:“下来吧,这么冷的天气还跑到屋顶上躲猫猫,也不怕伤风受凉。”

一个身着黑衣的身影飘然落地,轮廓俊美的面孔似笑非笑,手里还拎这一个黑布包袱。那包袱很大,也很重。来的人不是我那表兄兼老师,承袭父亲爵位的曹国公李景隆,又会是谁?

我抱着自己的一双小胳膊,歪着头,嘻嘻笑道。“九江哥哥,你又给我带什么好玩儿的了?”

李景隆一边斜睨了我一眼,一边往屋内走。“你就知道玩儿,好玩的能给你取暖嘛。”李景隆兀地停住脚步,似乎是在感受周围的环境温度,顷刻间,他便哆嗦了一下。“你这儿怎么这么冷,那帮奴才到底是怎么当的差。”我满不在乎地摊了摊手。“他们当差怎么样,在我这而也看不出好歹来,太子宫上上下下,对我都是一个态度,”

李景隆定定看了我片刻,似乎是在想:怎么一个人六岁的孩子能够说出如此洞悉人心的话。

李景隆俯身拿过炭盆,将包袱中的红萝炭取出一部分倒入盆中,熟练地用随身携带的火石熟练将火打着,不消一会儿,火就烧了起来。

我看着炉中跳跃的火苗,兴奋地搓了下手。“这下可暖和了。谢谢你了,九江哥哥。”

李景隆听罢叹了一口气,“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可真是有意思,他心里有气有怨的,计较到你一个小孩子的身上算个什么事儿。”

这话贯进我的耳朵里,心里不由地一紧,“九江哥哥,这可是在太子宫,你这般嚼舌根子,议论父亲的是非,实在太轻狂了。”说完,我警醒地看了看四周。

李景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箴言了一会儿,随即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他高兴的事,又压低了嗓门道:“瑾瑜,你知道吗?四表叔要回来了。”“这是真的吗?”听到这个消息,我的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当然,他们十六日出发,这会儿应该已经过了淮州,应该就这几日功夫,就到应天了。”

李景隆说的四表叔,正是我的四皇叔,就藩北平的燕王朱棣。说实在的,他几乎是我有记忆以来,唯一一个给予我温暖关爱的父辈亲人,哪怕我一年只能够见他一次,哪怕在众人眼里,他是个冷颜冷面的人。每次与他见面,我都回不由自主地与他亲近。而四叔对于我这个爹爹不疼,姥姥不爱的小侄女,也是稀罕得地紧。就不说他每一年从北平给我带回来的小玩意儿,能堆满我半个小房间。

就说李景隆此人,往明处说,是我的私人老师,其实这两年我也隐约明白,他是四叔安在我身边,护我周全的人。像刚刚那样雪中送炭的戏码,这几年不知道上演多少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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