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行(十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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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三师兄一贯地一言不发,我和谢陵在演一场十数年不变的戏,以各种缘由斗气吵嘴,而三师兄便是那唯一的看客,甚至还是个不会捧场的看客。

今夜是留在京城的最后一夜,晚饭后大家各自回房歇息,准备明日赶路。

159.

我盘膝坐在床榻上沉思了足足半个时辰。

智者的沉思,多半于人于己皆有益处。

小师弟的沉思,通常没有结论。

我在想啥。

可多了,好比大师兄与程姐姐之间的有缘无分,譬如林青又是怎么横插了一脚,再者是闵晋那页夹在信中的武功秘笈。

程姐姐三月前离世,大师兄路过苍州,届时已然阴阳相隔,自然不会见到她。

这第一件事,无解。

林青与程姐姐之间的纠葛,据闵晋所言,必然是在群豪会之前。我死而复生的重要节点便是两年前的群豪会,再往前的事无从得知。

这第二件事,又是无解。

至于闵晋留下的书籍撕页,我压根看不明白。

这第三件事,怎么他娘的还是无解!

160.

夜里四下寂静,唯有悉悉索索的风声自窗格间掠过。

吱吱呀呀的响动吵得人心烦意乱,我翻身下床,去将木窗支紧些。手指方才探出窗外,一支细长的羽箭逆风而至,稳稳扎进砖墙缝隙之中。

箭尾绑着一截约莫食指宽的纸条,我沉下心来,将纸条从羽箭上取下。

窗外并无一丝有人来过的痕迹,我低下头去看纸上的字,回转过身,房门却悄然无息地开了。

纸上只写了三个字。

小蠢货。

江狗贼到底有什么夜闯他人房间的癖好!

“你又来做甚么!”

江御风合上房门,笑眯眯地坐下,义正词严道:“上回和上上回都未能同你好好作别,听说你明日便要启程了,我可不得来这一趟。”

说得好像我们之间有什么值得当面告别的情分一样。

我心知不论说什么也赶不走他,索性当江御风不存在,自顾自收拾起了行李。

他讨了个没趣,摸着鼻尖站起来,从后头拢住了我的腰,温热呼吸离耳畔极近。我僵直了身子,冷脸道:“我师兄就在附近,你莫要想着胡来。”

江御风轻笑:“你认为你哪个师兄能够胜得过我?”

“……”

江御风自说自话,“你此番回翠逢山,少说又是一年半载见不到人了。”

废话,我躲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愿意见你这个煞星。

他握着肩头让我转了过来,视线停留在我躲闪的眼睛上,缓缓笑道:“我一直听闻,无情剑宗的小师弟天真烂漫,自小在宠爱中长大。头一回见面,那时你还小,不懂得隐藏情绪,厌恶之意明晃晃地摆在脸上。原当你是恃宠而骄,叫常无虞养成了一个活脱脱的纨绔,几句话一说,却又并非如此。”

“对谁都礼让有加,偏偏恨极了我,不止一回直言不讳地说讨厌我。小矮子,究竟是甚么缘由,才叫你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生出了这般情绪?”

我手心冒出了汗,强装镇定道:“这很难理解吗?在凌霄山庄头一回见面,你便那般戏弄我,难道还要我对你感激涕零不成。再说你又如此自负、狂妄,还……”

“还什么?”江御风摸上我耳后根的软|肉,挑眉道:“你想说轻浮,或者是,不要脸?”

“你有自知之明便好。”

油灯将他高大的身形映照出更甚几倍的黑影,如同鬼魅般笼罩在床榻间。他轻轻弹指,顶上的帷帐便降了下来。

江御风的手指沿着耳后一路游走到下巴颏,逗弄猫儿狗儿似的按了按我唇下的小窝。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支青瓷雕成的簪子,往我半散的头发里一插,道:“留个念想,等我三年,待到我功法大成,定然会去翠逢山将你带回教中养着。”

江狗贼疯了罢!

我并不觉得几面之缘便能教他对我情根深种!

若是为了与我爹斗法,前些日子在枯木教时,他大可将我禁锢在石室内,何必多此一举,拿着根簪子故作深情。

他望着我渐而瞪大的眼睛,倏然笑出了声,一把将我压在身下。

江御风抓着我的手腕,唇齿不过毫厘之距。四目相对之际,他一张口便能挨着我的下唇,以这样一种尴尬又亲昵的姿势低低道:“须得三年方能开启新一轮英雄榜,倘若就这么把你留下来了,每日应付找上门来的小喽罗,烦也要烦死了……况且,三年未免太短了。”

他顿了一下,漫不经心道:“常无虞替我养了十九年的弟弟,礼尚往来,我也要替他养上后半辈子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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