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屋漏偏逢连阴雨(1 / 1)

加入书签

默默地离开王欢,走出报社,纪小川感觉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再次被深深地割了一刀,鲜血淋淋,痛不欲生。【】

“屋漏偏逢连阴雨。”

这句话现在用在纪小川身上,再贴切不过。从落选学员、就业艰难,到女友绝情断交,打击接踵而至。而现在,当他重新振作精神全力投入事业时,就职的报社又突然倒闭了。

回到办公室,纪小川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古老收拾到一个塑料袋里。正想默默地离去时,就听到有人说了一句:

“我们就这样散了吗?”

这句话,说得凄凉而悲怆,立时就有人哭了起来。接着,几个命运几乎完全相同的应届毕业生相拥到一起大声地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阵子后,众人含泪道别。纪小川提上塑料袋,一路悲怆地走出了办公大楼,走出了民声报社的大门。

离开报社后,纪小川一刻也没有停留,直奔租住的十元店。到了出租屋,纪小川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把所有的行装全都塞进了一个棕色的拉杆箱里,拖着箱子走到了大街上。

此时,元旦已过,但在南方这座海滨城市里,似乎还没有感觉严寒的来临。街道上的行人,大多还穿得比较单薄,年龄大一点的,也只加了一件毛衣。纪小川身上只穿了一件长袖衬衣和一件咖啡色的西装外套。

一路走来,纪小川的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转了多久,转了多少条街道,又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纪小川一下站住了,茫然地往四周张望着,一时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去?

正在犹豫不决时,纪小川听到了一个声音:

“……面对这场金融危机,我们认为,不仅要过冬,还要学会冬泳。”

另一个声音接着说:

“对,面对寒冷,我们不仅不能逃避,还要勇敢地游过去……”

纪小川循声望去,路边是一个大型商场,声音是从商场内传出来的。再往商场里面看,不远处有一个电器专柜。专柜的展壁上,挂满了各种型号的平板电视机。怔怔地看了一会,画面就切换了。纪小川怅然若失地拖着行李箱继续朝前走去。

“面对寒冷,我们不仅不能逃避,还要勇敢地游过去。”纪小川一路走着,这句话不断在他的耳边响起。此刻,街道上艳阳高照,温暖如春。可纪小川突然感到心里涌起了一股刺骨的寒意,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实话说,正是这股透心的寒意,已经让纪小川丧失了继续往前“游动”的勇气,心生了逃避的念头,但纪小川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逃兵”。

因为他从来就没有主动逃避。他自信自己的泳技并不差,也不乏勇气,可这场风浪实在太大了,也太诡异了。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他一次次被巨浪摔打、抛弃。一连串的沉重打击,几乎是接踵而至,简直是在惊魂未定之际,另一个浪头又扑了过来。

纪小川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混到了如弃儿一般的境遇了呢?

“把烟掐了,交罚款。”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纪小川吓了一跳,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中。这才明白,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公共广场上。往事如烟,瞬间无影无踪。

纪小川抬头一看,自己的身边站着一个戴着红袖套的老婆婆,正拿眼盯着自己。纪小川意识到,刚才那句话,显然是这个婆婆冲着自己说的,于是问道:

“交什么罚款?”

婆婆用手指了指纪小川手中燃着的烟支,又指着不远处立着的一块禁烟牌,说:

“公共场所禁止吸烟,

(本章未完,请翻页)违者罚款10元。”

纪小川看了一眼禁烟牌,申辩道:

“以前这里可以吸烟的,怎么……”纪小川边说边抬起一只脚,把烟头在皮鞋的底板上掐灭,烟蒂仍然拿在手中,说:“不让吸就不吸,凭什么罚款?”

婆婆说:

“以前是以前。凭什么,”婆婆边说,边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抖落着说,“咯,看看,这是市里发的公共场所禁止吸烟的若干规定,从今年5月1日开始实施。要看看吗?”红头文件,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一目了然。

执法有据。

纪小川一看婆婆的架势,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用,况且周围已有许多目光在注视自己,便不想丢人现眼,于是掏出钱包,抽出十元钱递过去,转身就走。

刚走出几步,身后又传来了婆婆的提示:

“年轻人,要吸烟到那边去,有专门的吸烟处。”

纪小川没有搭理婆婆,嘴里嘀咕了一句“真是人背时时,喝凉水都塞牙!”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快步离开了广场。

又转过几条街道,纪小川艰难地爬上了一座人行天桥,顿时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纪小川一下子趴到了天桥的护栏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目光呆滞地望着桥下。不远处,是一个十字路口,如流水一般的车辆,正在红绿灯的指引下有序通过。

纪小川感觉,自己又一次站在了人生的一个十字路口上。但这个路口,却没有灯标和红绿灯指引,让人茫然而不知所向。

桥下的人行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个城市,繁华依旧,热闹如故。但纪小川的心里,此时却油然而生了一股强烈的孤独感和陌生感——这座城市的繁华与热闹,在这一刻,似乎与他毫无关系。

因为没有人在意天桥上站着的他,没有人知道他内心充满的失落、痛苦和彷徨,甚至一念之间涌上的绝望。

仔细想想这几个月来的经历,所有的情景,似乎都发生在昨天,又仿佛有隔世之感,一种不堪回首的感觉却特别清晰和强烈。

纪小川越想越觉得痛苦不堪,越想越觉得压抑和绝望。想到最后,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无声地抽泣起来。纪小川当然知道,一个大男人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失声痛苦,实在是太糗了。但哭声虽然忍住了,眼泪却哗哗地流淌着,根本无法控制……

也不知哭了多久,纪小川终于冷静下来。止住哭,感觉心里轻松了一些。但擦干眼泪,还是觉得四顾茫然。目光游离之间,就见一只小狗从天桥的北端小跑而来。小狗渐行渐近,在离纪小川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纪小川。

看着小狗在打量自己,纪小川也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猛然间,纪小川想到了几个月自己和林晓珊送人的那只卷毛比熊犬……

那只白色的比熊犬,是大三的毕业季,纪小川和林晓珊在昌都大学新闻学院附近的体育场边捡到的,当时它已经饿得奄奄一息,让林晓珊动了恻忍之心,想收养了它。纪小川虽然嫌养着麻烦,但被林晓珊缠得无奈,只好点头同意。结果,球赛没看成,纪小川和林晓珊抱着小白狗到了学校南门外附近的一家宠物医院。

从宠物医院出来时,小白狗已是焕然一新。当纪小川和林晓珊悄悄把小白狗带进女生寝室时,小白狗已变得憨态可掬、活泼可爱,惹得几个室友高兴地跳了起来,共同给小狗取了一个“小白”的昵称。

但在毕业前,纪小川和林晓珊就无奈地把小白狗送给了校外的一对年轻夫妇。当林晓珊依依不舍把小白狗递出去的时候,眼泪便哗哗地流了下来。离开那对年轻夫妇后,林晓珊再

(本章未完,请翻页)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伤,猛地扑进了纪小川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林晓珊边哭边说:

“小川小川,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家回不去了,小白也送人了,我什么也没有了。”

纪小川安慰道:

“小傻瓜,别伤心了,有我呢。别哭了,等我们事业有成了,我就带你回家,带你来找回小白。真的,我一定能够做到,相信我!”

好一阵子后,阳晓云才抬起了泪水满面的俏脸,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眼前的这只小狗,是林晓珊收养的小白吗?”

纪小川心里疑惑,便蹲下身子,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小狗。小狗浑身脏兮兮的,毛发沾连,尾巴耷拉着,四个蹄子已经看不清本色。

虽然模样相似,但纪小川还是认出,它显然不是“小白”,而是另外一只流浪狗。如果是“小白”,它一定能认出自己曾经是它的主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朝自己欢快地扑过来。因为狗是一种义气很重的动物。

纪小川松了一口气,对着小狗说:

“去吧,我可没有能力养你了,我现在也是一个流浪汉呢!”

小狗似乎听明白了纪小川的话,默默地走开了。这一刻,纪小川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了,就像这只流浪狗一样,显得可怜而可悲。

人们都说,80后是最幸福的一代人。表面上看,似乎确实如此。因为计划生育政策让他们成了家庭的独生子女,是在两辈人、甚至三辈人的精心呵护下长大的。因为他们是伴随共和国经济快速发展的历程成长起来的。他们不曾受过什么苦,也难得受委屈,更没有经历什么挫折和磨难,想得到什么,基本上都能满足。环境和家庭,把他们培养成了心高气傲、自命不凡的一代人。

可谁又能想到,等到他们成年了,离开家庭了,社会对他们又是如此的冷漠,如此的苛刻和残酷。他们为之骄傲的,却成了人们最不屑和无情批判的缺点;他们为之厌恶、憎恨,想拼命挣脱的束缚,却成了社会普遍的行为规范。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是他们生不逢时,还是社会冥顽不化呢?

从小时候的一味迁就,到长大后的强行纠偏,就如同要把一棵已经长成的树木,想强行改变它的枝干形状一样。

可能吗?早干什么去了?

如果一定要那样做,还不如直接把它弄死得了。哼,简直就是不教而殊!

如果说,一代人的悲哀,纪小川尚能找到心里平衡的支点,可一连串落在头上的灾难,就让他难以释怀了。

“该回去了!”

站在天桥上伤感不已的纪小川,突然嘀咕了这么一句,终于从恍忽中清醒过来。

此刻,纪小川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思乡之情:不久就要过春节了,从毕业后到现在,自己差不多接近一年没有见到家人了。真想他们了!真想妈妈、爸爸和妹妹了!

虽然纪小川曾经立下豪言壮语,一定要衣锦还乡。他也知道,现在两手空空地回去,实在难见江东父老。可不回家,他纪小川现在还能到哪里去呢?

如今,女友抛弃了他,报社抛弃了他,这个城市也抛弃了他,谁也不要他了。而他也感觉,自己的心身已经疲惫到了极限。

感觉里,自己就像是一只折断了翅膀、摔得遍体伤痕的雏雁,已经没有力量,也没有勇气飞翔了,亟需在一个安宁的窝里得到精心呵护和慰藉。而这个“窝”,不是家还能是什么呢?

拿定主意,纪小川强打起精神,迈步走下了天桥,朝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本章完)

...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