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图穷匕现见真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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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话长,但是因为那些史料揣摩都是深深印在钱惟昱脑海之中的,所以一旦被人点醒之后,还是很快就可以反应过来:周娥皇不是善妒,而是“高冷”;说白了,就是有一股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傲风骨,刚烈非常;凡事绝不容忍别人欺瞒和利用罢了。
念及此处,钱惟昱心中也着实感慨。一方面仍然为自己有些自作多情而不值,另一方面又对娥皇的真性情颇为欣赏。
钱惟昱前世是个胖子,事业还算有成,学业更是学霸,手头有房有车;唯独在妹纸问题上,因为这身脂肪,经常在他自个儿正儿八经付出的时候,被妹纸当成人肉提款机耍。虽然因为工作应酬的需要,上辈子的他倒不至于是个初哥,但是对女人的阅历也仅限于风尘之中,回想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前世经历,着实让钱惟昱的灵魂在面对女人的问题时有几分扭曲。这辈子一上来就是小王爷身份,找妹纸固然是不愁了,但是前世的扭曲经历,多多少少让他会常常疑心:“这女人对我好,究竟是因为真心对我,还是因为我是高富帅?要是我不是小王爷了,也没有万贯家财,这些女子还会真心如斯么?”
因为这个疑窦是不可能被解开的,所以纵然至今已经在这个世上活了五六年,*成熟也有两年了,但是钱惟昱心中只有对寥寥个别女子有那种纯粹的信赖和相知,比如远在东瀛的选子内亲王——因为人家门第不低,也没有什么需要图他的,那么对他好定然是出于真心。
除了选子之外,哪怕是和他极亲近的、已有近两年知心交往的蒋洁茹,在他眼中,也不是纯粹的男女之情,而是掺杂了一种主仆或者说君臣的眼光。因为他同样知道蒋衮想和自己联姻是看上了自己的地位权力。小茹自己虽然真心,但是要是他真的败落之时,小茹会不会和他同生共死,他也没有想过。
这就好比,有钱有势的人去相亲,总喜欢隐瞒自己的家财和官位。装作穷人贫民,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一个女子依然喜欢自己,那才是真心喜欢了你这个人。而他在平素生活的富贵环境中认识的女人,他永远没办法彻底看透,除非他真的去落难一次。
钱惟昱的内心因为他的阴冷和扭曲,一直缺乏真实认知一个奇女子的环境。但是,他知道,不管周娥皇如今对他是否热情、是否非他不嫁,但是至少周娥皇是绝对不可能在情感上弄虚作假的——
因为只要她愿意,她完全有能耐马上当上吴王妃,如果李从嘉能够顺利即位、变成李煜的话,她还能当上南唐的皇后。这样一个女子肯不去当吴王妃而选择投湖,本身就不可能是为了图一些别的更高价值的东西。要知道他钱惟昱如今明面上的实力不过是一个吴越国的郡王,吴越国力不如南唐,也没有称帝,无论怎么看,如果周娥皇贪慕富贵也好,虚名也好,选李从嘉不比他好么?
“既然如此,到了这一步,为什么不大度一些争取一下呢?难不成,还真要人家妹纸软语相求么?对方毕竟投湖拒婚了,口头上是不是为了你,又有那么重要么?”
钱惟昱面色由白转红,又由红变得毫无血色。最后,终于长嘘出一口气,走到周娥皇面前,深深地作了一个揖。难得地出言软语相求:“师姐,虽然此前的事情可能多有误会,但是纵有千般不是,总是小弟承了您的恩情。师姐心中虽然磊落,对小弟并无情意;但小弟自从两年前初次见到师姐,便被师姐的音容笑貌、学识人品所倾慕。
此番若非师姐大义凛然,小弟定然是要中了李弘冀的激将之计的。还望师姐给小弟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用此番带来的鼍龙血肉与注辇国舶来的玉脂冰片为师姐疗伤。不然,只怕小弟一生都难以安心。”
周娥皇并不善妒,只是冷傲刚烈。此前在钱惟昱在南唐做人质的那几年里,他们之间的数次交往,令两人的情感只是停留在互相仰慕敬重地程度,并未升华到男女之情上面。这主要也是两人都拿捏着身份架子所致,就好比两个以诗文琴书相交的知心文友,纯粹只是意气相投的君子之交。
在那段时间里,钱惟昱从不曾有软语相求、放下身段的言行;故而娥皇也不过是懵懵懂懂,不曾多想。现在钱惟昱放下了架子,坦白地说道“小弟自从两年前初次见到师姐,便被师姐的音容笑貌、学识人品所倾慕”而且直言“此番之所以不顾自己安危、亲身涉险来到敌国,全是为了取信于师姐、好让师姐放心相信自吴越带来的诊疗奇药”。
这番话说出口,情形登时就不一样了。此前两个人好歹都是做了形式上看上去为对方奋不顾身的疯狂举动;但是两人都咬死了不松口,死要面子不承认在动机上是为了对方。若是那般僵持的话,这段情意自然是难以突破,如今钱惟昱以“此前不好意思承认”的姿态改口了,而且他所做下的事情都是实打实的——如果说他不是为了你周娥皇才以身涉险,还能是为了啥呢?
周娥皇面色潮红几欲滴血,立刻放下了帘子窝进被窝里剧烈地咳嗽起来。心中却是着实砰砰乱跳:“这家伙,怎得今日言语突然如此不含蓄了。爹爹还在一边,怎好如此直白?”、
可是想归想,抱怨归抱怨,对于钱惟昱的露骨表白,周娥皇心中竟是感动莫名,泪水滚滚而下。对她大献殷勤的王爷不是没有,但是那都是寡淡如水情境,有哪有哪个王爷,可以机缘巧合地证明,人家为了她可以不惜生命危险呢?
“师弟,你……你先下去吧……您的好意,姐姐心领了,定然……不会辜负的,姐姐病情又有些发作,却是攀谈不得了。”窝在被窝里的周娥皇勉强忸怩地转过半个身子,只从被子里露出一对眼珠,把大半个脸依然埋在里面,用可怜的眼神水汪汪地看着钱惟昱,如此这般求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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