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筹钱(1 / 1)
“娘,咱紧紧裤腰带儿,就让弟弟上学吧!”心爱的弟弟一磨自己,善良的梅梅立刻坐不住了,她也帮助远程哀求起母亲来。
牛氏用力拂去自己手背上的眼泪,叹息着:“梅啊!咱家里哪有钱供程程上学?都是娘没用啊!”
倔强的梅梅固执地对母亲说:“娘!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法子的。程程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你就遂了他的心,让他去读书吧!弟弟这么聪明,也许将来能考上个名牌大学呢!”
“梅梅——”
机灵的小远程听出牛氏的口气有所松动,又赶紧拉了拉母亲的衣摆,继续哀求:“求你了,娘,就让我上学吧!我一定好好读书,我要考清华,还要考北大,我要给娘和姐姐争光!”
“程程啊——”看儿子信心十足,牛氏无力地唤着他的名字。
“娘——”
“好!”在两个孩子的苦苦乞求下,牛氏终是点了一下头。
见母亲答应了送自己上学,远程也就心满意足地睡了。可牛氏此时手里分文皆无,儿子睡着后,她母女又为此纠结了半夜。
最后二人一咬牙,互相铰了对方的长头发,又卖掉了家里留着下蛋的唯一一只老母鸡,给远程置办了上学的行头,满足了孩子的心愿。
为了给弟弟积攒书本费和学费,梅梅天不亮就爬起来跟着母亲忙活。
刚刚十岁的女孩子白天跟大人一样上坡干活,抽空割草喂牛,晚上还要挑灯绣花,一天只睡五六个时辰。繁重的劳动加上营养不良,使梅梅的身体看上去特别瘦弱,感觉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了。
邻居们都说:“小远程还真是好命啊!摊上这么好心的继母和姐姐。”
还有的村邻婶子看这对儿小姐弟相亲相爱,当着他们的面就跟牛氏开玩笑:“梅梅她娘,我看你家俩孩子感情这么好,不如等他们长大了配成对儿,反正都是自己带大的孩子,脾性知根知底的,该有多好啊!”
梅梅听见婶子大娘的打趣儿,红着脸钻进里间再也不肯出来,只有袁远程昂着头大声嚷嚷:“不用婶子大娘操心,我姐亲我,我也亲她,等我长大了,就叫我姐给我当媳妇。”
小远程童言无忌信口开河,可继母牛氏和梅梅却当了真。
自那以后,梅梅对远程便存了一块心事儿。随着年龄的渐长,她看弟弟的眼光也渐渐变质了。
牛氏像个男人一样支撑着这个家,远程三、四岁以后,基本就是梅梅在带着他了。因此,他的个人卫生也一直是她在帮着搞。
远程十岁那年,一个夏天的夜里,远程刚做完家庭作业,梅梅又站在院子里喊他过去洗澡了:“程程,快点!作业完成了就赶紧出来洗澡!”
“来了——”程程拖拖拉拉地蹭出来,梅梅一把拉过他,就动手给他脱衣服。
袁远程捂紧裤腰,“姐,不是说了我自己来嘛!”
梅梅轻拍了他的屁股一巴掌,鄙夷道:“你自己能洗干净?还是姐给你搓搓,我才放心!”
远程偷瞄一下院子两边的墙头,低声哀求:“姐,你小点声,吵吵地都叫人家听见了!”
“听见怕啥?谁还没洗回儿澡?”梅梅望了程程低垂的毛头一眼,了然道,“哦,你是害羞了吧!好,程程自己脱了洗吧,姐姐回屋了,需要姐搓背,就喊我一声啊!”
梅梅进了屋,拿起绣花针,却竖耳听着院子里的撩水声,绣完两根丝线,她失望了,因为弟弟没有喊她帮忙,只听见他洗完澡,自己把水倒了,然后就去睡觉了。那一夜梅梅思绪翩翩绣了一宿花。
从那以后,小程程再也没在梅梅的注目和帮助下洗过澡。
远程到了十三、四岁,突然无师自通洗起了衣服。他洗的第一件衣服就是自己的内裤。
梅梅见弟弟偷偷摸摸地蹲在屋檐下搓洗着什么,就蹑手蹑脚地潜过去看,原来程程洗的正是她找了半天没找到的弟弟的内裤。
“程程,你干嘛呢?洗衣做饭是女人的事儿,不是让你专心学习吗?”
姐姐突然出声,把远程吓了一跳,他不满地嘟哝:“姐,你是赵婶家的花猫吗?走路连点音儿都没有。那个——那个我长大了,以后自己洗衣服好了!”
“不行!你不能洗衣服。”梅梅大声说。
“咱娘都没吼过我,姐管得太宽了,我偏要自己洗——”远程一固执,梅梅顿时哑了。
好在远程虽然声明要自己洗衣服,可也仅仅是洗涤自己的内裤,其它的换洗衣服依旧是要梅梅来洗的,这也稍稍安了她的心。
弟弟的个头越长越高,思想也越来越不受梅梅的操控了。不过让她母女欣慰的是,远程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利前茅,升入高中以后还年年拿奖学金,就是离家远,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有一年初冬,寒流提前来袭,梅梅挂念弟弟没带棉衣,就亲自给他送过去了。
当她站在教室外与他说话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好奇地望着他们姐弟。
他们趴在窗口和门口打量这姐弟二人,只见弟弟穿着整洁得体,可姐姐的裤脚儿却用不同色的布料接了一拃还多,并且两个膝盖上都打了补丁。套在棉袄外的褂子倒是没有打补丁,可是,也已经跟头上的围巾一样褪去了原本的颜色。
袁远程接过姐姐送来的包裹,却没有听见姐姐的千叮咛万嘱咐,因为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让他羞愧欲死。
姐姐此时二十多岁,正处在女孩子最爱美的大好年华里,可她却连一件出门的衣服都没有,她身上的衣裤几乎全是自己倒下来的旧衣服改成的。
从他离开村子上初中那天起,姐姐跟娘就从没让他再穿过一件带补丁的衣服,可她们俩却多年没添一件新衣服……
想到这儿,远程哽咽了,他牵起姐姐的手,亲自把她送去了汽车站。
车开动了,看见姐姐从窗口探出身子,使劲儿地跟他挥着手,袁远程暗下决心:“我一定要让娘和姐姐都过上好日子!”
远程果然不负母姐的期望,顺利考上了大学。
袁远程是他们村近十年来出的唯一一个名牌大学生。消息传来的那天,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大家纷纷前来祝贺,人人羡慕牛氏母女有福气,说她们以后要跟着远程享福了。
听着大家的恭维,牛氏和梅梅也都满面红光。
牛氏带着个寡妇命的名头在村里一直抬不起头,今天全村人都来向她道贺,她怎么能不开怀呢!
而梅梅,那就更不用说了,在她的心里,弟弟就是自己的终身依靠。等远程兄弟毕业进城工作了,自己的苦日子也就熬到头了。想想这么多年的漫长等待,一朝得见曙光,梅梅的心情又岂是一个“美”字能囊括得了的?
贺喜的人们走了,热闹过后,牛氏又犯起了愁。程程一年两千多块钱的学费怎么办呢?
以前,梅梅说,“娘,弟弟在外头上学,破衣烂衫的,同学们看见会笑话的……”因此,她绣花挣的那几个钱,一个都没上交,全让她平时贴补在程程的衣着上了。
牛氏琢磨着,梅梅喂养的老牛估摸着能卖一千多,赶明儿托刘大爷牵了牲口市上去问问。好在儿子挺争气,年年都拿校奖学金,他高中三年的学费基本上都没用家里掏,因此,牛氏这几年倒也攒了六百多块钱。
“一千多再加六百三,不到一千七。唉!”牛氏算来算去还差三百多块。她愁得辗转反侧,一宿没合眼。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跟着牲口经纪刘大爷一起进了城。
进城后,牛氏对刘大爷说:“他大爷,这老牛还是程程他爹给我留下来的,它给我家拉了二十多年的犁了。要不是孩子上学等钱用,我是真不忍心卖它,请您老务必帮它找个好主家,千万别卖给杀牛的。
“我一个妇道人家,就不跟着您老去了……
“今天早晨,我看见老牛流着泪不肯出栏,梅梅也趴在炕头上呜呜地哭,我这心里也一直在难受啊!
“我还有点事儿要去办,办完就在集头上那棵老槐树下等您。要是我不在,就请您老等等我……”
刘大爷知道牛氏一家的艰难,费了许多口舌,才把老牛卖掉。
买牲口干活的人家都嫌弃它岁数大了,不肯发高价。倒是有人给了一千二的高价,可刘大爷一眼就看出那几个人的职业了,想起牛氏抹着眼泪的嘱托,再看看眼前的这头会流泪的牛,他终是没有答应。
刘大爷转来转去,转了一上午,快晌天了才以一千一百五十块钱的价儿让人家牵走了它。
怕牛氏等得着急,刘大爷掖起卖牛钱,挽起换下的牛缰绳,就匆忙去了集头。
没想到,这牛氏晌天了还没回来。
刘大爷蹲在树下,点起一袋烟,吞吐着云雾寻思:“牛氏一家挺不容易的,孩子上四年的大学,那可不是一个钱就能完事儿的。咱当庄当坛的,也算我帮个工儿,今天卖牛的抽头就不要她出了。”
一向以玍古出名的刘大爷,为了支援远程上大学,今天算是豁出去了,决定分文不收牛氏卖牛的劳务费。
可他没想到有人比他还豁得出去,牛氏为了筹集儿子的学费,竟然去医院卖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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