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隔墙有耳(1 / 1)
第一百八十三章隔墙有耳
诸葛蓉捂着嘴笑道:“奴家找你能有什么事,也就是怕李闵心痛你趴在屋顶上受了风寒,所以叫下来一同坐,一同谈,岭儿去外面看看。”
“诺——诺!”诸葛岭脚步踉跄走出门,随手关好。
“他不知道?”噬魂将李闵桌见的杯子扔到一边。
诸葛蓉眉头略挑,道:“我们的事本来是不想让他知道的,这回也是迫不得已。”
噬魂道:“检校司的人马已经撒了出来,你们的人还能联络无阻,真是不简单。”
李闵心道:噬魂说的什么?她怎么没跟我说过?
诸葛蓉笑道:“这个不用你们担心,只要能送岭儿出去,什么都好说,不过,你真不怕桓琴她们回来吗?”
噬魂看了眼李闵道:“该回来总会回来。”
李闵不敢看她,道:“你凭什么保证。上回你不肯说,这次已经这边没问题了,你是不是也该展现些诚意!”
诸葛蓉咯咯笑起来,道:“若是桓家的人去找谷大人,你说可不可能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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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乌隐在黑色的斗篷里,没有人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见过的也只是他易容后的样子,见过他真容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是桓家的人。”黑乌的声音还是那样半点波澜也没有。
谷德昭将名刺入下,叹道:“怎么会这样,是谁走露了消息?”
这话不像是问黑乌的。
谷得昭当然知道,就算是自己问他,他也不会说,行走朝堂十几年,从王侯将相,到贩夫走卒,除了眼前这个总是喜欢把自己藏在阴影里的人,没有一个逃的过谷得昭的法眼,谷得昭有一时间真想杀了他,可他不敢,尽管从来没有证据,可是凭着直觉谷得昭知道,这个几乎要和黑影融为一体的人肯定留了后手。
黑乌站在原来,就像是干枯的树杆一像,枝叶都掉光了,树根却紧紧插在地里。
“大人,宫里来人说,陛下宣大人去。”门外有人轻声道。
“知道了!”谷得昭答道,然后对黑乌道:“桓家的事我自会处理,桓琴她们你继续看着,别叫人窜了空子。”
“诺!”黑乌回答道,声音还是那样半点感情也没有。
看着黑乌退出去,在门口处一闪,人影就不见了,谷得昭跟着走出了屋,上了马车,往宫城里去,心道:陛下这个时候找自己能为了什么?会不会是因为桓家的事?
马车一路缓行,道了宫城门前停住,谷得昭下了车,出示了腰牌,将腰刀交给下属保管,走入宫城里,当回头看不见宫门的时候一个宦官迎上来挡住谷得昭。
谷得昭按较起劲,宫城里头现在不便有皇上马衷的人,还有齐王的人,邺王的人,在宫城里头出奇不意的杀向个王爷都发生过,何况他一个小小的检校御史?没人会真的在乎。
“大人莫怕!”宦官从怀里拿出个铜牌在谷得昭眼前一晃。
铜牌上一刻着两个篆字,四周是云纹,篆字谷得昭不认识,可这个牌子他认识,连忙拱手道:“再过公公。”
宦官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道:“跟我走吧,别乱看,别乱说,这是宫里头的规矩,谷大人应该懂的吧?”
谷得昭道:“请公公放心,下官明白。”
“哼!这就好!”宦官在前带路,谷得昭低着头跟在后头,从余光看出来他们去的不是前朝,谷得昭心里又开始打鼓了,皇上的皇宫可是从来不让外臣进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那个公公只顾前头带路,半句话也没有,从他的态度上看,谷得昭心想,陛下一定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会是什么事?难道真是关于桓琴的?桓家又是从何知道的呢?李闵那小子躲桓家还来不急,不会是他,难道是黑乌?
谷得昭把黑乌近来的事情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人已经着宦官到了一扇门前,宦官放低了声音道:“谷大人就在这里等,不下发出半点声音出来,一会陛下自己回叫你。要是出声被人发现了,你知道后果!”
谷得昭拱手道:“请公公放心。下官明白。”
“明白就好,进去吧!”宦官推开门,谷得昭走进去,宦官在他身后关好门。
这间屋了不大,五六个人差不多就站满了,没有家具,地上放着几个精致的席子,砖墙平整,门右侧的墙上开了个一人多高的小门。从大门正对面的墙壁后隐隐传来声音,谷得昭先到门边,听了听,微微拉开条缝,见真的没人,便转回身,耳朵贴着墙听起来。
“陛下,李闵太过无礼,身为禁军将领为国出力是理所应当,可是他现在推三阻四,明显就是没把大宋,没把陛下放在眼里,臣请陛下降旨,革去李闵的军职,交廷尉处置!”
这是崔万安的声音,八十多岁了,依旧中气十足,从谷得昭第一次进东都的时候起,这个老家伙就是朝中的重臣,从文到武,从尚书省到中书省,就没有这个老家伙没做过的,门生故吏更是遍布朝堂,很多人都说大宋的崔家就是先汉时候的袁家,能有这样的权势,这里头一大半是这个老家伙的功劳,几经变乱,无数人头滚落,他的官倒是越做越大,可要说为国出力,谷得昭更看好先皇后所重用的那个张华,便很可惜张华这个人治国一等,为人一等,处事却是末等,一个寒门出身的竟然也卷到朝争里头,结果如何?先皇后一倒,他也跟着满门倾覆,只有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儿子流落在外不知所踪,这个世道,八成已经被人做成肉汤吃了吧!
“崔老大人此言谬矣!”
这是新任的中书侍郎崔茂,原来是个小小的太祝丞,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搭上了邺王的线,一下子跳到凤凰池里。他虽姓崔,却是出自河东崔家,而那位朝里的不倒翁是河内崔家,河内崔家出自河东崔家,可是近年来,那位崔大人如日中天,连带着河内崔家压了河东崔家一头,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可朝廷里的官位就是那些,有人占住了,有就人没占住,天下钱财就那些,有人多了,就有人少了,谁能心甘情愿的看着?一来二去,本来就说不上和睦的两家更是对立起来,随着踩了狗屎远的崔茂进入中书省,这场戏就越来越精彩了。
果不出谷得昭所料,崔茂话还没说完,就有人道:“黄口乳子也敢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
崔茂的孙子都有了,真不知道被人叫成黄口乳子,他现在的脸色回是什么样的。
谷得昭一想到这些平日里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世家大夫们像狗一样的自己撕咬起来就兴奋,以至于自己的事都差不多忘了。
“治国不以纲纪为先,如今陛下传令李闵出军,他推三阻四便是目无君长,理应下廷尉治罪,若是不处理他,朝中人人都效法李闵的所作所为,有事就和朝廷讲条件,我大宋的纲纪何在?陛下的威仪何在?难道真如他所愿,将陆浑的军政之权都放给他吗!”
谷得昭心道,原来如此,李闵这小子还真是找死!大宋初建就防着大权旁落,所以才会重宗亲,封建诸王,他一个外人,还是个小小的突骑督竟然想到陆浑的军政之权?!这胆子也真是大,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若是先帝在,根本就不用议什么,直接砍了。
“何大人?说的没错,治国当以纲纪为先,可是不能不考虑实际的情况,李闵将军所说也是实情,陆浑张家经营日久,上下官吏,平民百姓无不为张马马首是瞻,若是不给李将军放权,怕就算是平了张家,陆浑也不会重建秩序。请万岁明见!”
崔老大人咳嗽一声,道:“陛下,我在大宋百姓是好的,大多是被张家民迫不得已而为之,相信只要朝廷大军一到,他们必定缚贼来见,而国之纲纪不能乱,乱了,天下就会跟着大乱,请万岁明见!”
没人再说话,过了一会儿,马衷道:“杨大人怎么看?”
马衷的语气很和缓,谷得昭了解马衷这个人,能让他这么和缓叫一声“杨大人”的也只有出自弘农杨氏的大司徒杨赞,他是先帝的老师,曾受托孤之责,平时也不大说话,连朝会也很少去。
杨大人道:“朝廷纲纪不能乱!”
谷得昭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无论杨家还是崔家维护的都是仕家之权,别的就不大上心,不然皇上怎么会用自己这些走狗呢?李闵这小子真是昏了头,竟然起去动仕家的东西,果然是个寒族出身的小民!
“不过!”杨大人道:“小李将军所说也有道理。还请陛下慎重行事。”
谷得昭没听到杨大人再说话。
马衷道:“齐王,邺王怎么看?”
谷得昭把个激灵,耳机紧紧贴住墙面。
“李闵这个要求确实失了本份,不过他出身寒门也情有可原,陛下训斥他一下就是了,毕竟大乱刚除,朝中多事。”说话的是邺王。
“陛下,臣弟觉得两位崔大人所说的都在理,不过臣弟还是觉得杨大人所说的似乎更可行一些。”
说话的是齐王。
齐王这是怎么了?很好一个打击李闵的机会他竟然不用?!
马衷道:“怎么个可行,不妨说一说。”
谷得昭心里哼声,暗道一声,君无君像。
齐王道:“如崔老大人所说朝是纲纪不能乱,不然让天下的百姓如何行事?可是李闵与陆浑当地的情况我等又不能不多加考虑,所以臣弟以为可先升陆浑一地为州,命李闵为陆浑为都督假节便宜行事。陛下以为如何?”
没有人说话,谷得昭几乎能听见水漏发出来的滴答声。
马衷道:“楚王有何意见?”
这个问题问的很突然,谷得昭也没想到,楚王原本是常山王,齐王传席讨贼的时候常山王杀了郡守,收服了郡兵又招幕了几千人跟着邺王一路杀到京城,他哥哥,也就是上一代楚王就死在先皇后之手,他自己的爵位也是在那个时候被降成常山王的,一直以来都没有大动作,他又是时候被陛下重视的?还是陛下只是随便问一问?以谷得昭对马衷的理解,他不会随便问一个人。
楚王。
谷得昭在心里把这位王爷的名字往上提了一个格。
“回陛下,齐王兄说的在理,不过是不是符合朝廷纪纲,还要请各位大人斟酌。”楚王道。
马衷道:“邺王以为如何?”
邺王道:“臣弟觉得可行,只是骤然升陆浑为州,似乎不大合规制,若是别的地方再有事,是不是也要如此行事,还请陛下及各位大人斟酌。”
崔茂道:“齐王爷所说在理,臣复议!”
“臣复议!”
乱糟糟一片。
崔茂到底是谁的人?
谷得昭心里叹口气,反身坐到席子上,用不着再听,他已经知道结果,从现在看李闵捡了个大便宜,从小小白丁成为禁军突骑督,凭着他一路的战功还能说的过去,而这个州都督可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了,不过李闵也用不着高兴,真当仕家重臣们用平白的让李闵吃块肉去?平灭陆浑张家成功之日怕就是李闵殒命之时,这小子不过就是给别人趟路而已。
小门突然打开,谷得昭条件反射的按刀跳起来,待看清了来人,谷得昭连忙松开手,躬身退后道:“见过陛下!”
来人正是马衷,脸色很不好,没理谷得昭,坐到正对着门的席子上,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
谷得昭觉着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凉气。
马衷道:“谷得昭,你告诉朕,朕还能不能再信任你!”
谷得昭两腿一软,跪地道:“奴才该死!”
马衷道:“哼!你知道你为什么该死?!”
谷得昭心里暗骂了句。
“请陛下明示!”
马衷道:“好,朕问你,桓琴的事,桓家是如何得知!”
真是桓琴的事!谷得昭在心里把黑乌骂了一百遍,可能又有什么用。
马衷道:“你不用把事情往黑乌身上推,他这个人朕比你了解!不会是他说的!你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谷得昭能听见马衷磨牙的声音,就像是正在吃人骨头一样,马衷什么时候了角黑乌了?难道黑乌背着自己投到马衷那里?
谷得昭脑子一下乱了。
马衷盯着谷得昭,像是盯着猎物一样。
“谷得昭,你私下去投靠邺王的事,真以为朕不清楚吗?!”
谷得昭心里叹道:果然是黑乌,他抬起头,和马衷对视。
一个苍老的人。
这是谷得昭最直观的感觉。
“你敢这么看着朕,你这条狗!朕想让你什么时候死就让你什么时候死!”马衷的血管里奔涌着更多的血,一汩汩的往眼白上冲。
谷得昭道:“臣第一次见到陛下的时候,陛下还是个年富力强的英主模样,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你说什么!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你怕不怕!你怕不怕!”马衷疯狂地大叫道。
谷得昭道:“陛下要杀臣,杀就是了!”
“朕要杀了你!”马衷盯着谷得昭,整个人都直了起来。
蔡公公匆匆从小门走进来,惶恐道:“陛下!”
马衷坐了回去,闭上眼,摆摆手。
蔡公公看了眼谷得昭,躬身退了回去。
马衷道:“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能与朕合作,你想从朕这里得到什么?”
谷得昭笑道:“陛下,臣只是想保命而已,真没多想什么。”
马衷道:“高官厚禄现在朕给不了你,可是你只要听朕的,朕可以封你为侯,甚至可以封你为王与国同休的诸侯王。”
一个落破的皇帝说这些有什么用?谷得昭看着马衷,面无表情,就像是黑乌一样,他突然想,黑乌站在自己面前时候会不会也如自己一般想。
马衷语敢放松下来,如同是街口的老大爷在跟人聊天。
“朕也不想,可是他们总是逼朕,先是父皇,再是皇后,后来还有楚王,魏王,一个个都在逼朕,现在你也来逼朕!”
谷得昭道:“臣不敢!”
马衷从怀里拿出个银牌,放在席前。
谷得昭心悬了起来,那块牌子与方才宦官出示的铜牌纹饰一模一样,这是他第三次见到这样的牌子,第一次是十几年前,那个时候他还是个一文不名的小卒,亲眼看着那些从皇宫里来的人,手里拿着这样的牌子将一位大臣家里上下几百口都杀了,血流到他鞋底下,一片红色,谷得昭已经记不起有多少次被从梦是惊醒。
马衷道:“朕说过,只要你好好为朕做事,就有你享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荣华富贵!朕也说过你要是背叛朕,朕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谷得昭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实在没想到一个废物皇帝手里头竟然还保有宣帝时期的密卫令牌。
“臣,臣办事不利,请陛下惩处!”
谷得昭趴在地上,呼出来气顺着地砖向四周喷出去,光线都是模糊的,马衷没有说话,门外不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你应该认识这个牌子。”
谷得昭松了口气。
“是,陛下,臣认识这个牌子。”
马衷道:“你应该不知道这个牌子代表什么!”
谷得昭颤声道:“臣,臣不知。”
马衷道:“有了这块牌子,你家的荣华富贵就与国同休,这不仅是朕的承诺,更是大宋历代君王的承诺!”
谷得昭道:“大宋皇恩浩荡,臣愿肝脑涂地为万岁尽忠!”
马衷道:“这块牌子归你了!”
谷得昭又把自己的脑袋往地上按,急道:“臣不敢!”
马衷厉声道:“朕让你拿着!”
谷得昭紧爬两步,托起银牌,退了回去,高举着,道了声“诺!”
马衷道:“朕让你拿,你就拿着,以后你就是朕的密卫。”
谷得昭脑子里一片空白,年青时候见到的场景一遍一遍地在脑子里转,可还是习惯性地道了声诺。
马衷道:“桓家的事你去办好,若是李闵不能活着回来,桓琴就送给桓家。方才你也听说大臣们所说的事情,朕不希望有人趁这个机会把李闵拉过去,李闵要么为朕尽忠,要么就去死好了。这件事你也要替朕办好。”
谷得昭机械地答道:“诺!”
马衷道:“行了,回去吧,好好做事,朕不会亏待你!”
谷得昭几乎紧帖在地面上,道:“谢陛下,朕告退!”
马衷看着谷得昭像条狗一样在地上爬着往外走,心里格外的舒畅,心道: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了,打从朕出生的那天起就像条狗一样跟在先皇的身边,那些人跪先皇,自己就站在边上,那个滋味真是好啊!先皇总算走了,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头,朕终于登上帝位,太后和外戚又来给朕倒乱!哼!都该死!然后是太子,是皇后,是楚王,一个个,都想谋夺朕的江山,都想让朕给他们下跪!休想!这个天下是朕的,谁也别想拿走,朕宁愿这个天下葬送也不会让别人拿走!
豪迈之气一股股地从顶梁窜到全身,马衷突然想起了那个美妙的女人,他的皇后姜瑜儿,一个美艳得让人窒息的女人,一个被魏王安排做他妻子,又从他身边夺走的女人,一个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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