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章 计中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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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〇六章计中计

“啊!”前头传来怪叫声,似人非人,抬眼看去,只见一骑马高人长,头带亮铜盔,身披黑铁甲手中狼牙棒在月光底下被他使的有如银轮一般,被他敲碎的脑壳不计其数,被他拍飞的骑兵更是满目皆是,再往后头看,一骑飞马,马上将手中一条红缨短槊快如闪电直刺人的咽喉,道道血箭将两个染得如同血葫芦一般,两人身后一员银盔银甲白马战将,手中一条长槊上下翻飞如同怪蟒,三尺多长的槊刃动若飞雪绞出一片鲜红的世界,再看他身后一杆大旗,上头斗大的泥金“李”字在月光之下分外清楚,看了大旗,众人如同林中的惊鸟,四面八方的逃命开去,什么堡主头人什么贵官大族,谁当了他们的路,他们的刀就向谁砍去,只是“李”字大旗一到,他们半点生气也没有,乖乖下马任人鱼肉竟不做丝毫反抗,一刀砍过去,人头落在地上,后边的人只顾发抖,鲜血滋润了大地,李闵见战事已了,下令收降,眼望城头,不知道城内的战事如何了。

时间略微往回调,在城外战事开始之前。

一队黑衣人伏在刑曹大牢外的墙上,只有一人穿着月白缎的长衫,头带文生公子巾,手中一把长刀,刀上垂下金黄色的穗,此人背后站在远处,长身望向城头,当城头火光闪过,此人几个跳跃便落在刑曹巡丁面前,长刀同时抽出,月光划过血剑直射,半点都没溅到他的身上,这时那队黑衣人才跳下来,面面相觑。

白衣人淡淡道:“还等什么?”

黑衣人纷纷抽出长刀杀入牢中,城外传来震天价的喊杀声,一时间把城里所有的声音都盖了过去。

白衣人没有同他们杀入,而是顺着廊道直入城牢,刚打开牢门,一刀刺出,白衣人刀向边躲,同是刀飞出手,牢中传来声惨叫,接着嗵地一声,如同有个沉重的包袱落地。

白衣人冷笑一声,弹了弹长衫,顺着陡峭的楼梯走了下去,地牢里的人过看向他,白衣人环顾了一眼,当看到诸葛世绩的时候定了下,反身踢翻那个死在地上的牢头,用衣服掂着取下钥匙,找了找,取一枚,将别的扔给边上的犯人,然后走到诸葛世绩所在的牢门口,犯人们一开始鸦雀无声地看着他,当白衣人将钥匙扔过去的时候,有胆大的犯人抢过打开门,看了白衣人一眼,然后飞也似地冲了出去,犯人们见那人平安无事,顿时大叫大嚷了起来,便这些与白衣人和诸葛世绩半点关系也没有。

诸葛世绩躺在干草堆里,披着诸葛蓉送过来的皮氅,看了眼被跑命犯人们快踩成肉泥的牢头,叹道:“我说过让他躲起来,可他就是不听。总的来说他还算是个尽职的人。”

白衣人道:“没想到诸葛先生到了这步田地还有心思替别人着想。”

“你来做什么?龙骨在我妹子那儿,你总不会真以为她会顾惜我的命吧!”

白衣人握着钥匙,手背在后,笑道:“先生披的这件大氅就是你妹妹送过来的吧。话不多说,不管你信不信,现在我对那个什么龙骨不大叹性趣,这次救你来也是受人所托。”

诸葛世绩点头道:“我说怎么这么多天没动静,原来在等着这一下,那帮老家伙到是沉得住气。”

“除了他们还有个人想见你。”

“谁?”

“你见了就知道了。”白衣人说罢拧开了锁,可诸葛世绩半点动的意思也没有。

白衣人哼了声道:“怎么,诸葛少爷还要我扶你起来吗?”

诸葛世绩叹道:“出去做什么,还得进来,白费功夫,说不定连小命都要搭上。”

白衣人哼哼笑道:“不愧是卧龙先生的后人,足不出户就知天下事,不过诸葛先生可能不知道一件事,我们已经知道李闵对我们的计划有所察觉,所以——,诸葛先生不用我多说吗?”

诸葛世绩两眼圆睁直起身,白衣人得意地笑了笑,侧身道:“请吧,城外已经备下马了,出了城,这里的事情就与咱们半分关系也没有。”

诸葛世绩奇怪道:“你们真的不要龙骨了?”

白衣人没说话。

诸葛世绩叹了口气,走到门边顿了下,看了眼已经被踩得看不出人形牢头,反手将身上的皮氅盖在他身上,淡淡道:“他一直看着我这件皮氅眼馋,说等他攒够了钱就去做一件……”

白衣人在后头道:“诸葛先生什么时候这么婆婆麻麻了?这可让在下很失望啊!”

诸葛世绩说回话,顺着梯子走到地面上,深吸口气,虽然满是硫磺焰硝的味道,但人世间的气味足在让他心旷神怡。

不单是地牢,刑曹后人牢房的门都已经被打开了,犯人们拿着抢来的兵器甚至是木板长棒怪叫着冲出大门,宣泄着聚集已经久的怨气,城外杀声振天,白衣人起到诸葛世绩身后,假情假义地叹道:“张家主也算是个好人,只可惜脑子不大聪明,平白地当了别人的铺路石,陆浑以后就不会有张家了。”

诸葛世绩道:“李闵已经在城外了吧?”

白衣人点点头道:“主公一直很欣赏他,这一次他怕是在陆浑待不住了。”

诸葛世绩转回头,看着白衣人道:“这次你不光是来救我的?”

白衣人坦然道:“一文一武一张一弛才对,诸葛兄,你说对吧?”

诸葛世绩道:“你们在都督府也安排了人?”

白衣人点点头。

都督府里,那群被原庆放入的黑衣人分做两拔,一拔冲向后院绿萼她们的所在地,一拔直冲前堂办公地,此时陆奕房无忌等核心人物都在那里。

灯火通明的院中一下子闯入群黑衣人,让原本就提心吊胆的吏员们更加手足无措,只有杜房二人平静地坐在桌后,披阅公文。

杜奕提着笔,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道:“都坐下,一点定力也没有!”

原庆叹口气,站起身,大众人的目光中走到院里,回身朝屋中众人深施一礼,道:“杜先生房先生,在下也是身不由已。”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十几个吏员站到原庆的后边。

房无忌抬头看了眼,淡淡道:“还有人吗?”

众吏员你看我,我看你。

房无忌点点头,又开始批阅公文。

房赤儿和房三儿抽刀向前,站在门口。

原庆叹道:“房先生,您是明白事理之人,李闵虽然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我们又何尝不知道他的计划,现在如今城门已经被控制住,李闵的家人也都被拿住,陆浑城里已经没有他李闵的容身之地,请二位放心,我们会与李闵讲和,下官相信李闵是个识实务的人,到时候平平安安送两位出城,两位又何此做无谓的争扎?伤了大家的和气,也伤了往日的情面?!”

“情面?你还有什么情面?!”屋顶上突然有人说话。

原庆悚然一惊,急往上看,道:“你,你不是着李闵出征了吗?!”

噬魂站在屋顶之上手里拿着把滴血的长剑,冷笑一声,血滴在青石地面上溅出无数个血点,同样滴在原庆的心里,把他心里的血都抽干。

原庆的脸变得惨白,像个输得只省下自己这一堆肉的赌徒,什么风流气度,什么翩翩君子,都去他N的吧!原庆恨声道:“不用你们得意,李闵的女人都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

他话音未落“嗵嗵嗵”地从屋顶上扔下许多布袋一样的东西,细看去,竟是一具具死尸,都是原庆方才引到后院的那些人。

“无量天尊!”

“阿弥陀佛!”

两边墙上各显出一个人影,接着一道银光落到房赤儿和房三儿的身前,邹一拐手中长剑挽出个银轮,看着原庆。原庆身后面黑衣人略显慌乱。

噬魂道:“放下兵器,李闵说不定放你们一条生路。”

原非目瞪口呆,指着原庆颤声道:“大哥!你,你……”

噬魂道:“放下兵器,李闵说不定会饶你们一条命。”

原庆手里的长剑“嘡”地一声落到地上。

从墙外跃入许多锦衣侍卫,将黑衣人都按倒在地,原庆道:“怎么说我曾经也是府中官吏,就不用绑了吧?”

邹一拐哼了声,杜奕起到门口,盯着原庆叹了口气,道:“原庆是人读书人,就算了吧,也算给府中上下留下面子。”

邹一拐朝玉须道人看去,玉须道人点点头。

邹一拐挥手让侍卫退下,原庆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叛乱是我自己的事,与原家无干。能让我见见都督吗?”

噬魂淡淡道:“自会让你去见。”

房无忌也走到门口,叹道:“原庆,你这是何苦呢?!”

原庆低下头默然不语。

诸葛世绩跟着徐海临刚走出巷口便站住了,对面墙边竟蹲着一个穿着邋邋遢遢的老头,手里拿着把铜酒壶,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边喝边朝两个人这边笑。诸葛世绩觉着他的笑很熟习,以前打猎的时候,那些老猎人就是这么笑地,老猎人们看着猎物走向自己布好的陷阱,满足地笑从心底里散发出来。

徐海临并没有注意到诸葛世绩表情的变化,就算注意到他也不会在意,当发现那个老头的时候他就站住了,街了乱烘烘一片,有被放出来的犯人,有趁火打劫的恶徒还有真正做作乱的叛军,火光冲天,号哭振耳,而那个老头边上躺着几具尸体,都是刚被放出来的犯人。

徐海临用余光左右看看,冷笑道:“诸葛兄,你倒是有人好妹夫啊!”

那个老头跟着哼哼笑起来,道:“二位,放下兵刃把。”

徐海临道:“你就这么肯定能拿得住我们?”

老头笑道:“这位先生一看就是上流人物,何必与我们这种下等人争气呢?哪怕伤到手指头都不好,诸葛先生,你说对不对呀?”

诸葛世绩叹道:“徐兄,你还是自己走吧,有我妹妹在,李闵不会把我怎么样!”

徐海临笑道:“我海陵徐家受人之托,从来没有办不成的,只可惜李闵诡计多端,看来是带不走他了。”说着抽出长刀,看着依旧蹲在地上喝酒的老头道:“有什么本事就放出来吧。”

老头哈哈大笑,道:“小六子,看来人家还是看不起咱们都督啊,那就只好上些手段了!”

两边墙上瞬间闪出许多黑衣人,一道黑影落在老头身边,正是金小六,他手里提着把短刀,侧身站着,老头转身便走。

诸葛世绩心道不好,正要喊让徐海临抓住他,墙上接连射出几十道寒光,诸葛世绩忙向后翻躲进小巷里,他刚离开,几只箭便射在了他方才站的地方,对方明显无意伤他,只是将他逼退便了,对徐海临可就不是一回事了,诸葛世绩停住身,朝外看去,只见两边墙上箭羽箭不住的射,寒光道道围向徐海临,徐海临将刀舞出无数的刀花,又在地上不停翻滚才将将避过箭雨,就在诸葛世绩以为徐海临能安全脱身的时候从街对面“嘡嘡”地起来一排铁甲人。

那是真正的铁甲人,浑身上下都裹着铁甲,就连眼睛处都用铁拦护住,别说是普通刀剑,就算是弓箭也别想从那细小的孔洞里伤这些铁甲人分毫。

李闵怎么会用这种东西!真真的丧心病狂!

徐海临劈手一刀,划出许多火星,却伤不了他们半点,再劈一刀,对方动也不动,一排铁甲人之后又是一排,这边有铁甲人后边也有铁甲人,一时间街上满是嘡嘡声,城外的人喊马嘶渐渐消失,城头上挂起一传红灯笼,方才那个老头背着手站在屋顶上,呵呵笑道:“这位公子,我家都督已经把城外叛军消灭,你还想挣扎吗?”

徐海临一身白衣皱皱巴巴,上面满是黑泥土灰血水,头发散乱和着汗水沾在额头上,手里的刀打着颤。

四周围满了铁甲人,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他们身上的铁甲都是染血的,墙头上点点寒光,谁也不知道藏了多少的弩箭,徐海临要再顽抗,等着他的只人死亡笔记。

诸葛世绩长叹一声,道:“徐兄,识实务者为俊杰,不如先入下兵刃,有话以后再说。”

徐海临眼角不停的抽搐,咬肌紧绷着。

“嗒嗒嗒”跑来队骑兵,为首一将头带金冠,身披锦袍,穿领银锁连环甲,坐下一匹青鬃卷毛马,手提长槊来到围外,高声道:“徐海临,可还认得我吗?”

徐海临冷笑道:“怎么,马大侠是来看徐某如何惨死的?!”

马尚封道:“徐兄,你不要误会,是都督叫我来请你到城楼一会。”说着从怀中拿出将令。

老金慢缓缓地从街边的门里走出来,接过令牌看了看道:“人可是跟你走,他的兵器总要留下吧。”

马尚封道:“徐兄,放下兵器吧。”

徐海临哼了声道:“徐家人只有死了才会放下兵器。”

老金笑道:“马将军,老头子职责所在,就算都督怪罪,看来,老头子也不得不杀了他了!”

马尚封皱眉道:“徐兄,你不要让我难做,只是让你先把兵器交出来。”

诸葛世绩走出来道:“不如让我跟着走一趟,保证他不会伤了李都督。”

老金笑得声音大了些,随手一挥,只见数张渔网从天而降,徐海临措手不及,刀刚举到一半就便给缚住了,诸葛世绩一开始没注意,等听到徐海临非人的惨叫声才发现那些网上竟都挂着倒钩刺,刺到人身上,人本能的会往外拽,一拽就是一块肉,徐海临在慌乱之下接连拽出几个,顿时身上鲜血淋淋,在江湖上行走惯了的诸葛世绩都不任再看来去,他实在没想到天下还有这个等阴毒的兵器,再听那个老头的笑声时,诸葛世绩心里就禁不住打个颤。

老金嘿嘿笑道:“马将军,你也看到了,老头子也是没办法,为了都督的安全也只有委屈委屈他了。”

马尚封只皱着眉。

老金着金小六使了个眼色,金小六招乎一声,从巷里冲出几个挠钩手,足有两丈多长的挠钩劈下去,直扣到肉里,四角拉住,金小六喝道:“再不老实就撕你块肉下来!”

诸葛世绩暗叹道:真是有什么都督就有什么样的兵!做事都够狠。

现在你就是叫徐海临挣扎他都不会挣扎了,身上满是血洞,又有四只铁钩钩在肉里头,整个人如同刚从血水里涝出来的一样,比他身边那几具犯人尸体也就多了一口气。

马尚封道:“老金,有点过分了!”

老金看了马尚封一眼,笑着没说话。

马尚封跳下马,解了锦袍走到徐海临身边,诸葛世绩忙跟着走过去,四只挠钩依旧死死地扣住徐海临。马尚封看向金小六,金小六看向老金,老金随意的挥了挥手,金小六点点头,四只挠钩抽了回去,徐海临闷哼一声,整个人昏了过去。

马尚封用锦袍将徐海临包住,放到自己的马上,牵马就走。

金小六拦住道:“马大侠,都督有令,别为难我们这些做事的人。”

马尚封道:“我自会去和李闵说。”

老金头道:“都督的手令是见他,不如马大侠先去请下将令。”

马尚封道:“我要是非先把人带走呢?”

老金头嘴角上挑,看着跟马尚封来的骑兵,淡淡道:“没有都督的将令,马大侠这么做不大好吧!”

诸葛世绩能明显察觉出两边墙上正有数不清楚寒光点瞄向自己也瞄向马尚封,他很想知道这个十分不起眼的老头到底是谁,连马尚封这个跟李闵起家的大将都不放在眼里。

马尚封看向那些骑兵,叹道:“好吧。”朝向诸葛世绩道:“请你先照顾一下,我去去就来。”

不等诸葛世绩答应,老金道:“这个就不用麻烦诸葛先生了,末将已经被下上好的刀伤药和大夫,马大侠快去快回,等你回来的时候说不定人已经醒了!”

老金那冰冷的眼光在诸葛世绩身上一扫,诸葛世绩心里打个颤,以前他无所畏惧是因为李闵看起来算是正常人,又有诸葛蓉在边上看着,如今遇上这么个怪老头,诸葛世绩不托底,于是道:“我同你一起去见李闵。”

老金笑道:“诸葛先生出马那就更好了。”

马尚封也没看老金,叫过一匹马,将缰绳递过来,两人飞身上马直朝城楼而去,引时城内城外的战事已了,步军马军押着一队队的俘虏,还有刚从城外走进来的乡兵,这些人又紧张又好奇,城道边栓着几十匹马,一队人打着灯笼下向上走,守兵邮马尚封来了,立马上前行礼。

马尚封道:“上去的是谁,可是去见李都督的?”

守兵道:“是刚从都督府押过来的,说是要见都督。”说着看向诸葛世绩。

马尚封拿出将令递过去,道:“都督让我带他上去见面。”

守兵验看过,递还,叫人让出道来,马尚封两人顺着马道往上走,他们走的快,在登上城墙的时候正好与前头的人想遇,被那伙人围在中间的文士似乎在焦急地找着什么。

马尚封奇怪道:“了尘大师,你也来了?原县令,都督府中可好?”

原庆垂着手,低下头。

了尘打个问讯。

噬魂走在前面,回头正好与诸葛世绩眼神撞在一起,噬魂暗自拉个架式,道:“马尚封,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马尚封忙道:“正好遇见,怎么,你们要见都督,我有急事,能不能让我先见。”

噬魂看了眼原庆,道:“怕是不能。”

了尘道:“不如一起进去吧。”

马尚封道:“也好。”

于是众人一起走入城楼里,李闵的临时驻地放在顶层,那里可以全览陆浑城的情况。

诸葛世绩缀在后头,只原庆走路僵硬,心道:徐海临说他们早有准备,说的不会就是这个原庆吧,外头乱糟糟,原庆引兵入都督府来个连窝端,果然好计策。这个原庆看来是被吓怕了,走路都不会了。

原庆出左脚摆左手,出右脚摆右手,别别扭扭在前头走。

诸葛世绩也没大在意,只是在转弯上楼的时候,原庆的袖肘支出个尖,不似胳膊正常的情况。诸葛世绩正疑惑时,一行人已经走上楼了。

李闵坐在椅上,与楼梯口正对着。

原庆刚上到楼梯口便跪倒在地上,将后头的人堵住,大哭着爬向李闵,道:“都督!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方才被原庆堵了下,诸葛世绩就被堵在了下头,只能通过有限的空当往里看,可就是这么个位置让他看见了原庆的动作,只见他边爬边摸袖子,诸葛世绩大喊道:“他是刺客!”

这一声将所有人都叫得愣住,看向他,原庆只愣了一下,猛地跃起来,抽刀在手刺向李闵。

李闵大惊,两脚跺地椅往后倒,原庆如饿虎扑食一般冲向李闵,被椅子挡了下,却不管不顾地又刺下去,噬魂飞身上前,只见寒光一闪,长剑刺入原庆的后心,剑尖从心上穿出,噬魂收剑,原庆惨叫一声如同冤魂的哀嚎,定定地站在地上残留下生命最后的痕迹,手里紧握着发黑的匕,了尘马尚封冲到李闵身边,一左一右扶他起来。噬魂提着剑快步走到李闵身边拉着他上下打量,不住叨念,伤到没,伤到没。

李闵拍拍她的手道:“放心,我没事。”

了尘走到原庆身边钳住他的手,将匕首拿下来,原庆“嗵”地一声倒在地上。

了尘将匕首小心地放在鼻下嗅了嗅,道:“见血封喉!”

噬魂看着原庆的尸首,冷笑道:“身为陆浑县令,在都督府中除了杜房两位先生谁还能比,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李闵看着原庆瞪大了的眼睛叹了口气,朝诸葛世绩道:“这回多愧了诸葛先生。”

诸葛世绩心有余悸道:“你不用这么说,我是看在我妹妹的份上,她已经够苦的了,只是此人看起来不会武功,怎么敢做刺杀这种事,实在让人费解。”

“他一个人不行,再有一个人,就没问题了!”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老金走上楼来,先跪到地上朝李闵磕了个头,道:“属下无能,使都督身在险地,请都督责罚!”

李闵叹道:“连我也没想到原庆会做这种事,与你无干起来吧,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金道:“回都督,只要带个人上来,什么都清楚了。”

说着从楼下押上一人,诸葛世绩惊呼道:“徐海临,你没事!”

马尚封也诧异地看过去。

徐海临被人用铁锁锁了,踉踉跄跄走上来,一跤跌在地上。

老金道:“马大侠,这位徐公子实在武功高强,我们只好用铁锁锁了。”

马尚封那里还管老金说什么,冲过去拎起徐海临道:“你他M的方才是在骗老子!”

徐海临笑得直咳嗽,嘴角都是血,被马尚封拎在半空,脚尖点地,朝原庆的尸首看了眼,道:“没用的东西!读书人就是靠不住!”

刚才还势若猛虎的原庆已经比病猫强不了多少,摊在地上浑身颤得如同是在打摆子。

诸葛世绩想明白这里边的事情,禁不住一层一层往外冒冷汗,可心里还不能确定,问道:“徐海临,刺杀李闵才是你们的终极目的?”

徐海临悬在半空,脖子被钳住,脸憋的通红,嘴都张不开。

李闵道:“马大侠,放他下来,看他有什么好说的。”

老金咯咯笑道:“马大侠放心,小人已经用铁钉锁了他的琵琶骨,任他有多高的功夫都没用!”

马尚封把徐海临转后来,这时人们才看到徐海临背后两肩下插着两根铁钉血流出两个暗血红色。

诸葛世绩心里一股寒气升起,暗道:李闵从那里找到这么个没人性的家伙!要不是妹妹说不定自己也和徐海临一样了。

这时李闵道:“徐海临,看在海陵徐家和琅琊宫的份上,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要把幕后主使说出来。”

诸葛世绩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布下了这个计中计。

马尚封哼了声,将徐海临扔到地上,道:“以后我马尚封再不认识徐海临。”

徐海临摊在地上笑了笑,正要说话,原庆爬起来跪着磕起头,没几下额头上就见了血,哭诉道:“都督!都督!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小人愿意说出幕后主使,小人愿意戴罪立功!”

李闵盯着原庆半晌,道:“原庆,我有哪一点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们原家!”

原庆一个劲地磕头道:“都督!都督都是小人鬼迷了心窍!与原氏没有半点关系,求都督明察!求都督明察!小人愿意指认元凶,只求都督明明察!”

李闵靠在椅背上,叹道:“凭着你们兄弟务实的本事,何愁家族不兴旺!”

原庆扣头道:“都是小人鬼迷了心窍!小人愿意以死谢罪!”

李闵淡淡道:“你弟弟品性好,能力也好,我会一视同人。说出你背后的主使吧!”

静静的院子。

以前静静的院子。

现在静静的院了。

一个老人坐在藤架下边,怀里抱着枯木拐杖,身前是个树墩做的矮桌,桌面上刻着围棋盘,一支花烛放在边上,浅浅的光扶在棋盘上,棋盘的这边是一个藤碗,放着黑子,棋盘的那边是个藤碗,放着白子。

老人抱着拐杖盯着棋盘。

这时一个黑影从院门口过来,坐在棋盘的那边。

老人微叹口气,伸出干枯的右手,从藤碗中摸出一枚棋子放在天元上。

对面的人道:“隋老,不好意思,我不会下棋。”

老人笑道:“都说李都督文武双全,竟没想到不会下棋!”

李闵坐在矮凳上,左右看看,道:“没想到这么个僻静的地方竟然如此的好。”

老人笑道:“以后都是都督的了。”

李闵摇摇头。

老人愣了下。

李闵道:“我想把这里设为学堂,让那些读不起书的孩子在这里上学,隋老以为如何?”

老人两眉皱了下,道:“都督真要以天下仕门为敌?!”

李闵道:“陆浑人都说儒隋道张,隋老先生莫非不知道孔圣人有教无类的训条?!”

老人摇摇头道:“人都说都督是法家门徒,没想到今天跟老夫说起孔圣人的训条,难道都督不觉得可笑吗?”

李闵从藤碗里摸出一枚白子放到棋盘上。

老人笑道:“错了,错了,不能放在这里。”

李闵笑道:“没错。”说着又拿一枚放在棋盘上。

浅浅地洒光里老人的脸色变了变,点头道:“希望都督能多走一段时间,不能像你这样,可没有人会跟你下棋了。”说着站起来,驼背走到屋门前,突然转身道:“李都督,问最后一个问题。”

“请讲。”

“张家那边的消息,都督是如何知道的?”

李闵拍拍手,从院门入一员披甲战将,头带银盔,系领锦袍,手中一把长刀如附寒霜,另手中提着个盒子,走到近前,将盒子放在棋盘上,抱拳道:“末将凡沛见过都督。”

老人笑道:“原来如此。”

凡沛哼了声道:“无知老贼,还快向都督投降!”

李闵道:“朱大人托我带件东西。”说着拿开盒子,从中提出个人头放在棋盘上,是个女人的头,李闵将她的头发理了理,让隋老先生看个清楚,一双暗淡了的大眼,小口半张不张两颊沫粉在晃动的灯光里如同活了一半,用她那双吃惊的眼看向隋老先生。

隋老先生的眼中终于起了一点波澜,可只是那么一点,道:“小奴自小就服侍老夫,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下场。朱以昉不来见见老夫吗?”

李闵道:“只要在棋盘上,谁又能知道明天的事情?”

随老先生点点头道:“李都督,老夫托你件事。”

“老先生请讲。”

“帮老夫安葬了她,她只是把刀子,老夫的头比她的好用。”

“小子尊命!”

老人笑了笑转回头,缓缓走进屋里。

院门外走入十数个刀牌手,为首一将正是李愣。

李闵止住李愣道:“给他一个自己了断的机会吧!”

说音落时,听见屋里传来老人的声音道:“多谢了,希望你一路走好。”

李闵站起来,朝着屋里道:“这话也送给隋老先生,祝你一路走好。”说罢转身离开了院子,走出数步,李愣赶了上来,低声道:“饮毒酒自尽了。小人又补了两刀。”

李闵点点头,道了声好,出了隋府大门,眼前是一排排持着火把的士兵,李闵一挥手,火把如龙扑入隋府,李闵回头上看,门上大牌上那个大大的隋子暗淡无光,淡淡道:“以后陆浑再无隋氏。”

当李闵回到都督府的时候,原竺已经跪在门口了,陆浑城里大大小小的世家分做两边,左手边原竺引着几个人倒在地上,他们见李闵回来,慌忙上前施礼,右手几个被绑着摊地上。

李闵看也没看他们,只是朝着右边一挥手,寒光一闪人头落地,数腔热乎乎地鲜血喷出来溅到原竺等人的脸上。

府门边停着一辆马车,车帘掀起,从中下来一名文官,向李闵紧走几步,拱手道:“李都督,下官这厢有礼了!”

李闵笑着迎上去,拉住朱以昉的手,笑道:“朱大人说的那里话,为何不进去?!啊,对了,这位是诸葛先生,祖上是蜀汉的卧龙丞相。”

朱以昉听闻,立马上下打量诸葛世绩,叹道:“卧龙丞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实事我等后辈的楷模,一篇出师表每次讼读莫不流泪!”

诸葛世绩有些措手不及,只是躬身一礼。

李朱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进进大门。

原竺身后一人抹了抹脸上的血,低声道:“原兄,你看这——”

原竺叹了口气,走到大门前,撩起袍子跪到在血泊里,后头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跟着叹口气,跪到原竺身后。

李闵携朱以昉步入府中,杜房两位先生迎上来,客套两声同入议事堂,议事堂前跪着一人,李闵走上前见是原非。

原非两手拄地,磕头道:“求将军饶我哥哥一命!”

杜奕皱眉道:“原非,你可知道你哥哥犯的是什么罪?!”

原非只顾磕头。

李闵让跟在身后的阿洪上去扶原非起来,原非却强要跪在地上。

李闵道:“原非,你也知道,本都督向来以法治民,你哥哥的事自有法度裁断,你求我也是没用。但本都督可以保证原庆是原庆,原氏是原氏,诛连九族的事事我李闵是不会做的,你爷爷跪在门外,快过去扶他回家吧,把我的话跟他说一遍,他会明白的!”说罢不再理他,径直走入议事堂。

原非恍惚了下,支着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外跑。

翟伯然抱着文件站在门外发愣,等李闵叫他,他才反应过来,匆匆走入,将文件放在自己的桌上,上前施了礼,坐到一边,李朱两人还没说两句,仆人进走来禀道:“凡将军来了!”

李闵道:“朱大人稍请,小将去去就来。”

朱以昉忙跟着站起来,道:“下官也早闻凡堡主之名,不可失礼,下官也去迎迎。”

“也好!伯然,你也来!”

翟伯然愣了下,跟着走到门前。

原竺等人此时已经走了,那些死尸也都清理过了,只有黑红的血还残留着,凡一尘踏过血泊直向前先礼,李闵抢上前扶住,道:“这次多亏了凡堡主!”

凡一尘忙道:“都督洪福齐天,小人只是顺势而为,不敢居功。”

李闵可没心思与这两具中老年人多说这种打转的话,往他身后看了眼。

凡一尘朝后后挥手中,人马里走出一人。

李闵转头看向翟伯然笑道:“小六子,你看看那是谁?”

当翟伯然看见出来的人时,竟愣在那里,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出来的那人身量不高,瘦瘦弱弱的样子,五官清秀,身上的盔甲逛逛荡荡似是大了两号,盯着翟伯然流起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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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旻将信放在桌上,叹了口气。

谢铁从外走入,喜道:“少主,李都督家里来了援兵,青一色的铁骑,这回就算李闵再来,也不怕他了!”

谢旻敲敲桌子道:“什么叫就算,他是已经来了!”

谢铁吃了一惊。

“你识字,自己看信就知道了。”

谢铁拿过信去看起来。

谢旻心想,也没听说李斌朝他家里求援,那里来的援军?再说李斌不是被他爹赶出来的吗?他爹会主动往这个被家族驱逐的儿子手里送人马?难道以前都是李家父子在做戏?也不对,那种事情是能做出来的?真要是这样,这个李家可就太可怕了。

谢锡走上来,道:“回少主,李都督说请少主过府议事。哎,你看什么呢?”

谢铁把信递到他眼道:“你看?”

谢锡伸出双手道:“我认识的字一双手就能算过来,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了!”

谢铁看了谢旻一眼。

谢旻拿着春扇站起来道:“李闵就要来了,你们也准备,准备。”

“什么!”谢锡吃惊的伸出了舌头,下意识道:“我的妈呀!这小子命可真大!怎么又来了!”

谢旻上了马车,来到李府,守门军兵说李斌去了城外的校军场,谢旻只好往城外去,到了校军场,只见数百骑士手执长槊往来冲突,铁流滚滚,大地都在颤动。李斌站在两丈高的点将台上,关再兴站在后边。

李斌见谢旻来了,朝关再兴说了两句,便迎上来,笑道:“让谢大人好走,失礼!”

谢旻心中哼了声,暗道:你小子不就是仗着新来的骑军要给老子一个下马威吗?!说的倒是好听!

可谢旻面上没带出半分不满的情绪,拉着李斌的手笑道:“李氏堡骑军之精锐,即使在东都也是闻名的,这回有了他们,还何李闵。”

李斌收敛了笑容,道:“谢大人可能已经知道陆浑之乱已经被李闵平定了吧!”

谢旻收起心思,点头道:“隋姨母带着家人往河内去,顺路给我送来一封信。正说的是这个事。隋伯父机关算尽还是落到他的手里,李闵派铁骑巡河,若不是早有一手准备,怕姨母也逃不出来,只可惜隋伯父了。”

李斌点头,低声道:“最新的消息说隋公已经遇难,那些跟着隋公的人家也都给抄了,人头也给挂在城门上。”

“陆浑的城门挂得过来吗?”

“这个咱们不用管他,只是李闵清理完内乱,下一步怕是又要来咱们这里了!谢大人可有方略?”

谢旻心里道:这才是你要说的吧。

“下官是个文官,马上争战自然由李将军决断,下官一切都听李将军的就是!”

李斌脸色好了些,笑道:“谢大人这是那的话,不过一时权宜之计,若是末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刺史大人不令赐讲。”

“好说,好说,李都督,这些可都是李氏堡的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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