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丰乐楼(2 / 2)
刘禹找了间临湖的,在酒保恭敬的开门中走了进去,推开两扇窗户,黑夜下的西湖上点缀着红色的灯光。
“官人却是来得晚了,要说观景,还须白日。”年青的酒保站在桌前笑说道,一口汴京话中杂着本地杭语。
“也罢,有何吃食,且报上名来。”刘禹开窗不过是为了通气,只是天气还有些冷,屋里又没有暖气。
“曹婆肉饼,薛家羊饭,梅家鹅鸭,徐家瓠羮,郑家油饼,王家奶酪,段家熝物,石逢巴子肉,
宋五嫂鱼羮,羊肉李七儿,奶房王家,血肚羮宋小巴,这等尽有,不知可入得口?”酒保随口报出一串菜名。
“先上个锅子,再上四色吃食,四色果子,四色从食,四色凉水并新酒一壶便可。”听得刘禹头大,只能自己点了,好在大都呆了几个月,规矩还是略懂的。
“官人稍待片刻。”酒保唱了个诺便下去张罗了,刘禹的一口晋陵方言还是很好听懂的。
不多时,酒保端了几个盘子上来,盘子里盛着各色果子,放眼看去,不过糖酥蜜饯之类,不过看那盘子白闪闪的,竟是银子打造。
“官人可要点花牌?”酒保又问道。
“不必了,楼里可有通庶务的闲人,有便唤一个来。”刘禹知道所谓花牌,就是陪酒女伎,丰乐楼是官办酒楼,楼内伎女是不卖身的。
刘禹丢了块蜜枣进嘴里,甜丝丝的,和后世并无太大差别。
片刻功夫,门被推开,一个清瘦人影进得门来,纳头便拜。
刘禹唬了一跳,心说自己没散发霸王之气啊,这光环开得大了读者不会答应的。
看了看来人,头戴儒巾,玉色长衫,手执一把纸扇,竟是一个仕子。
“官人恕罪,某来得唐突。”来人抬起头来,面容消瘦,面带笑容。
刘禹心知这便是酒保招来的闲人,抬手指指桌旁高凳,那人也不客气,一拱手施施然坐下。
“未知兄台如何称呼?”刘禹用方言问道,眼下两国正交战,北音还是收起来的好。
“某姓孙,家中行七,叫某孙七便可。官人可是常州人氏?”这孙七换了种语言,听上去竟然和刘禹的有些相似。
常州,正是晋陵在这世的名称,隶属两淅西路。
“正是,七哥儿莫非也是?”刘禹听着有些不同,但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家乡一带的语言。
“某家居宜兴,可不也是。”宜兴,后世距晋陵40多公里,在这个时代,正是属常州所辖,也可算是老乡了。
待到酒食上来,两人几杯下肚,立刻熟络起来,这孙七竟然还是个落第秀才。
“朝中如今如何了,贾相公还在府中么?”刘禹舀了一勺鱼肉,慢慢地咀嚼,味道酸酸地,有点后世醋鱼的味道。
“嗨,说来就晦气,如今还不是纷扰不休,整日里互相攻讦,全然不顾鞑子都打到哪了。”不得不说,市井闲人终日打探各种信息,有时候消息还是很准的。
“那‘蟋蟀’相公,早几日便领兵出征了,听说是闻知刘整死讯方敢动身。”刘整,早年降蒙,后来为攻宋积极建言献策,襄阳落城便有此人很大功劳。
“蟋蟀”相公,便是贾似道,先帝度宗对他言听计从,以“师相”呼之,擅权十多年。史书一直认为,他是南宋灭亡的最大败因。
听到贾似道已经出兵,刘禹知道时间很紧了,如果历史没有发生变更,他要找的人也会很快离京。
“七哥儿久在行在,对这临安府应是很熟了吧,是否听过一人?”刘禹的左手拿着那个酒壶慢慢转着看,竟然也是个银器,做工十分精致。
“嗯,官人但说,若某不知,也能为官人打探到。”孙七见刘禹说得郑重,停下著看向他。
“曾任兵部尚书、荆湖安抚制置使,知江陵府,如今应该赋闲在家的汪公讳立信的,七哥儿可知?”
“某道是谁,瞎学士,如何不知。官人欲寻他府第么,某可带往啊。”孙七笑道。
“喔,汪学士还未起复么?某确有事寻他,七哥儿既知道所在,明日可否带某前往拜访?”刘禹放心了,人还在就好。
这汪立信因为目微眇,曾被贾似道骂作“瞎贼”,看来这事也街知巷闻了。
“不知官人下榻哪家客店,某明日去寻。”
“实不相瞒,某方到临安府,还未投店。七哥儿可有相熟的介绍,干净清静的便可。”看看天,这会黑得透了,人生地不熟的,刘禹也不知道这附近哪有客店可住。
“这个么,附近倒是有家,名唤王婆店,店虽不大,倒也干净。”孙七低头想了想说道。
刘禹不再多问,只是劝酒吃菜。他自己就中午吃了点,现在也很饿了。席间孙七不停地说些临安传闻,语言幽默,倒也没有冷场。
酒饱饭足一算帐,一桌酒菜要三贯,此时的会子关子都已经失去信用,唯一流通的铜钱数量又不足,对金银的禁令已基本上形同虚设。
拿到刘禹给的银锭,丰乐楼的掌管十分高兴,酒楼本来就是官营,收银子根本不需要报备,况且这银子的成色如此之好。
孙七看他的手笔,更是殷勤。跑前跑后地很快便办好了住宿,刘禹看那房间虽然有点小,被辅什么的还算是干净,也不在意,与孙七约好了第二日午时相见,便洗洗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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