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谁人道往事如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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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月一时感慨万千,瞬然闭上眸子,脸庞却滑落一颗珍珠般的眼泪,砸在粉嫩的牡丹花瓣上,无声却震得人心头一颤。

她的声音柔柔响起,萦绕在耳边,飘渺不定,似随风消散一般,开始为她述说一个久远的故事:“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只有六七岁,那时姐姐被挑选入宫,她怕我一人会饿死宫外,便偷偷将我带进了宫。

我躲在大木桶里,被送进了浣衣房。那还是寒冬的日子,冷风彻骨,我哆哆嗦嗦地躲在木桶里一夜,口干舌燥,肚皮打鼓。我不停地掐着自己的手臂,掐得到处乌青一片,也不手软,麻木的身子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努力保持着清醒,害怕自己昏睡过去,便一觉不醒。直到有人打开了木盖,那一下的明亮,阳光的照耀,让我的身子顿时苏醒,我心底压制不住的欣然,如获重生,我小心地抬头便撞见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他皱着眉,诧异地打量我,警戒而小心。我的心却莫名地舒了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他便是蓝祁然。一个不得宠的皇子。

他将我拉出木桶,盘问了我一番,便带我去见了他的母妃——良妃,良妃住得宫殿很是偏僻寒酸,伺候她的只有一个年过半百,年老色衰的嬷嬷。比不上宫外的员外家里的富丽堂皇,盈盈家丁数十人。

但良妃却很亲切,一点都没有架子,她给我洗澡,换上暖和的衣服,还让嬷嬷给我做吃的。那时的我,很不明白,为什么那么亲切温柔,和蔼可亲的一个人,对自己的孩子却是那般严苛。那样冷的天气,天空还飘着雪絮,到处冰天雪地,白茫茫的一片,她便将他逐到院子。我偷偷地跟着他,坐在台阶上,拖着腮看他在院子里舞刀弄枪。

他歇了口气,便同我讲,他长大后定要驰骋沙场,保家卫国,将敌人的头颅一一砍下。他同我描述他的鸿途壮志,远大抱负。我听得热血沸腾,很是崇拜。那时,有个愿望在我心中萌芽,我想,我长大了,也有了理想抱负,便是嫁一个同他一般的英雄。”

雯月顿了顿,静默了许久,目露秋水,泛起涟漪,眺望着远处,兀自晃神。阴茉璃也不着急,静立在她身旁,状似无意地赏花。

许久,雯月略带苦涩的声音才又缓缓响起:“后来,姐姐便找到了我,她知道宫中非安然之地,便求良妃为我寻个去处。我便曲曲折折,又被送出了宫。自那以后,我便再没进过宫,在宫外几年光景,我寄养在一户无子无女的老伴家中,充实劳作的日子恍如隔世。

再后来,姐姐托信来告知,她被派去了太后身边当差,颇有些一跃龙门的感觉。太后便是昔日的皇后,那时先王已然驾崩,我不知道那个踌躇壮志的少年在这改朝换代的时刻变得如何,我知道我再见他一面已是奢侈,但那份信念却支撑着我,在我再苦再难的时刻给了我坚持的希望。

姐姐很是幸运,机缘巧合,太后亲自下的旨意,将她许配给了暄王,一朝入贵族,成了暄王妃。我也便被接入暄王府,同姐姐生活在了一块。我未熄灭的希望再次点燃,暄王身份显赫,非同一般,我日日缠着姐姐,我那么期盼能再见一面蓝祁然,我想总该有机会让我进宫一次。

却没想到真有一天我会在宫中生活,更是跟在太后身边伺候,换来的代价却是姐姐的离开。我一阵欢喜一阵忧愁。直到听说怀南王回来后,我压制不住地开心,我甚至还不顾闲言碎语,亲手绣了荷包给他,为他求了平安符。他疏离的目光,诧异的眼神如同初次见面时一般,我却丝毫没有感到难受,即使他不认得我,或不接受我,他在我心中依旧如同神一般,让我膜拜。可在夜宴之上的那番话,却真的让我感到陌生和死心。他那般荒谬,竟问皇上讨要妃子,如今还因为皇上不肯答应他,闹起脾气,不肯上战场……”

雯月的声音越到后面,越是嘲讽越是无奈,她所有的梦,在一朝清醒,被现实打得支离破碎。她的身子微颤,那般羸弱,那般萧条,仿佛被风一吹便会倒下。

阴茉璃叹息的声音几不可闻,却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雯月的心头,仿佛世人都在感慨她的悲哀。

“我一直以为他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可如今却让我知道他是个稚气未脱,空有抱负的人。若早知如此,我情愿只留回忆,不再见他一面。”

分别时,阴茉璃安慰的话都没有说出口,缓步踏在铺满形色各异鹅卵石的青苔小路间,本以为雯月会想不开,不想她只是心寒,心中唯一的一丝记挂轰然倒地。本以为自己的信仰是那般神圣,不可玷污,却让自己看到现实的残酷。每个人终究不是神,他又如何满足得了你的全部,尽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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