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2 / 2)
她吃饱了,也喝足了,二十块萝卜糕还有十八块,三十个虾饺还有二十六个,盐炙鸡还有四分之三,够她一周的了。她把剩余的食品放进冰箱冷冻屉里,到洗手间刷了牙,又喝点水,就又坐回到电脑前。人生靠自己创造,就得自己努力去创造条件,你有了人家需要的条件,你想离开人家人家也要想办法把你留下来。她不担心绿卡,她很自信。
达卡奇每周都给她订次外卖,有时是五天,至多一周,除了那家粤菜馆子的虾饺、萝卜糕和盐炙鸡,还有披萨、肯德基和蛋糕。不管送的是什么,她都照单收下,她没再发生饿得头昏眼花的事,只是用餐时间不规则,少了蔬菜而已。她没给他打表示感谢的电话,也没发邮件说她收到了,直到她完成了译稿,她才给他打电话,说谢谢他的外卖,让她有充足的能量完成了这部600页的长稿。说已发到他的邮箱中了,她要趁他审稿的当儿睡个长觉,我太想睡觉了。说完就伏在桌边睡着了。
达卡奇本来有许多话要跟她说,要她尽快给布朗教授打个电话,还想告诉她申办绿卡的进程,可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他喂了几声,没有回应。她好像是真的累狠了,只好放下电话。
她在床上一睡三天,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达卡奇。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看完了吗?
请原谅,我没有看完,只读了前两章,觉得很好,文字风格与《旧梦》一致,我交给斯蒂文了,他现在是文学部的部长,他会很快与你签约,这个选题是早就定下的,不会有任何悬念。你可以把这个消息告知原作者。
那天,我实在是太困了。她说,电话没挂我就睡着了,我本想要对你说,谢谢你的外卖,是这些美食让我有了充沛的精力,我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任务,真的,我从心的深处感激你,你真是个细心男人,一个值得女人信赖的绅士。
别别别,他打断了她,我不爱听这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话,要说就等我们见面说吧。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你现在赶快放下别的所有的事,去见布朗教授,他急切地要找到你,你关了电话,他就找我,要我尽快联系上你,我知道没法与你取得联系,又不敢冒昧上门去告诉你,那天你来电话,我正要跟你说这事,你又睡着了。你先跟他取得联系吧,别的事以后再说。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声谢谢,他就挂断了。她知道布朗教授有重要的事找她,她没给他打电话,草草地梳洗了一下,就驱车去学校,在车上,她不敢去猜测教授为什么事急着找她,她是新手上路,要特别小心。她将车停在专供学生停车的车坪,就给导师打电话,她说她到了学校,问在什么地方能够见到他。他说他在学校办公室。十分钟后,她站在了他的面前,教授,对不起,我来晚了。她歉意地望着他,我在赶达卡奇先生交给我的任务。刚刚结束。
哦!布朗的脸上没有一点笑意,他心里不高兴表现得很明显,一是他为了她的论文初稿,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写下了万言的意见和建议,她是他破格招收的学生,他偏爱着她,希望她的论文不同凡响,得到评审委员会的关注,顺利地拿到学位,对她未来的前途和就业都有帮助,他脸上也有光彩。他却找不到她,心里窝着火;二是他为她的签证续签之事,不但派助手去学校找过有关部门申述了要求,他还亲自去找了校长,说明了情况和他的意愿。校长二话没说,就打电话叫来了有关部门的负责人,指令他们尽快帮助康沫若到移民局办好续签事宜。有关部门把什么手续都办好了,但移民局要求申请人本人亲自到场。却找不到她,他焦虑万分,只好说,他派她去外地进行社会考察去了,一时联系不上。等联系上了叫她立即回来上移民局办理续签手续。虽然现在去办还不算晚,可他为她焦虑。他拉着脸说,学校出面为你签证的事与移民局进行了沟通,你现在就去移民局办两年的续签。好在还在限期之内,你若再不露面,我的努力就白费了。
教授,她歉疚得垂下了头,我……
现在什么都别说了,快走吧。你这孩子,自语般说,这么重要的事都不放在心上。向她挥挥手,快去快回,我要与你谈论文的修改和补充的事!
移民局没有为难她,她顺利地获得了两年的续签。她拿着续签文件,就给导师打电话。请他放心,她刚要说些感谢之类的话,布朗打断了她,你来吧,你师母做了蛋糕,要你上家里来共同分享。
沫若心情由阴转晴,她快活地应着,好,半个小时后到。
布朗教授有个美满的家庭,他的妻子艾迪是他的大学同班同学,婚后做了专职太太,他们非常相爱,有一双不错的儿女,都不在身边,他们都不学文,儿子在德国莱比锡大学攻读医学博士,女儿在法国学建筑设计。儿女都不在身边,他们就把对子女的爱转移到他的学生们身上。布朗喜欢沫若,艾迪比他更喜欢她,做了好吃的东西总要布朗喊她来同享。一周前,她琢磨出一种做披萨的新工艺,和传统的意大利做法完全不一样,又香又可口,要他去喊沫若,他打不通她的电话,心里就不高兴。听到有人按门铃,就知道是沫若来了,艾迪夫人忙去开门。沫若知道艾迪喜欢鲜花,特地买了一束白色的百合花,她把花举到她面前,把自己的脸躲在花的背后,调皮地跟她躲起迷藏。艾迪您好,好久没来看您,非常想念您。她拥抱着她说。
亲爱的孩子,我也想你。她一手拿花,一手牵着沫若,走进客厅,将花插进花瓶,嗅了又嗅说,这香味很好,我喜欢百合,特别是白色的,冰肌玉骨,谢谢。她在沫若脸上啄了一下,布朗在书房,他要跟你谈论文的事。去吧。
沫若悄无声响站到她的导师面前,毕恭毕敬地向他鞠了一躬说,教授,我正式为不开机的事向您道歉,对不起。
布朗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你就会来这一套。我就不会责备你啦?他向他书桌边上的椅子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就教训起她来。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你要学会分清什么事情对你最重要,什么事可以缓一缓,什么事可以弃而不顾。两个多月前,你要求我帮助你申办签证续签之事,我认为是你当前最最重要的事,此后,你就像忘了似的,连电话都不给我来一个,倘若过了签证期限,移民局可不是我们学校开的呢,是翻译一本书延缓几天事大,还是被移民局遣送回国事大?他又怕她接受不了他的严肃态度,变换了语气,你还是太年轻,许多事不知轻重缓急,有些事是一点都马虎不得的,有些事就可以缓一缓。我对你算是特别宽容的了,别的学生我是不允许他们利用在读博期间去赚外快的,可你却将论文初稿往我这儿一放,就关门谢客,断绝与外界一切联系,我的电话打不进,邮箱你也不开,这就过分了。若是别的导师,能宽容这个,会叫你永远毕不了业。我说这些,是因为我认为你是个可造之才。
谢谢您的教诲,她低声地说,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布朗淡然地笑了下,把她的论文初稿推到她面前,你引的某些论据不准确,有些论点论述得不充分,我都写在上面了。你拿回去仔细看看,你得花大力气来读经典文献,把精力转回到做学问上来。可别让我失望啊。
她不住地点着头。谢谢。我会努力的,决不让您失望。她在他们家吃过晚餐,只坐了一会儿她就起身告辞。布朗给了她一张补充阅读的书单,又给了她一张必修课的课程表,嘱咐她,做学问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功力是用辛勤的努力慢慢积累起来的,天分只能与勤奋相结合,方可结出优质的果实。
这虽然只是泛泛而谈,她却敏感地意识到是有所指的,她不由一惊,难道他知道了莱杰尔为她搜集论据资料的事?此事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达卡奇保证莱杰尔绝不会说出去的,布朗没有说她投机取巧,可他明确指出了做学问要下苦功,要扎扎实实,简单的几句话,就像剥光了她的衣服似的,她就有种无地自容之感。他的眼睛好厉害啊,一针见血!她的脸不由羞红了,好一会她的心才平静下来,对他说,教授,谢谢您的教导,我记住了。夫人,我还有事,要跟您说再见了,她张开双臂拥抱夫人,又对教授说,您的教诲,我会终生铭记在心,谢谢,她没去拥抱他,只向他摇摇手,说拜拜,逃也似的出了门。
她没有直接回家,她在驶出停车坪后给达卡奇打了个电话,说她刚从教授家出来,想见他,问他可方便。
他说他在公司,刚开了个会,还有几件事要处理一下,是我去你家还是你来我们公司办公室?
她说,我去你那里吧。
好的。他说,一会儿见。
沫若看时间还充分,就把车停在附近的便利店门外。她已很久没上超市选购食品,冰箱里几乎没有吃的了,就想利用这点时间买些生活必需品。她选了两块冷鲜肉,一袋半成品鳕鱼,一袋虾仁,大米,面条,番茄,还有免洗切好的生菜和西兰花。她想在周六做几个中国菜,邀请几个朋友到家聚集。她没敢多在超市停留,不好意思让他等她。把食物放进后备箱的小冰箱中,就往他公司去。九点钟不到,她就叩响了他的门。他快步迎上来,紧紧抱住了她,她没有推开他,她从走廊过来的时候,办公室都没有了灯光,公司员工都下班了。他在她的左右颊上亲了一下,又要亲她的唇。这是她感觉到的,不等他的嘴贴上来,她主动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就走开了。他表白过,他爱上了她,他的目光射出了迷恋的射线,灼烫着她,她的心在颤抖,她怕控制不住自己。两个月前他向她表白的时候,就知道了她的想法,她要让他感觉到她的态度没变,他们只能是好朋友,她亲他只是礼节性的表示,也是以进为退,唤起他别忘了他们两月前那次谈话。她走到他办公桌前的皮转椅上坐下说,教授批评了我,他好像知道了莱杰尔帮我整理资料的事。
他坐回到他的椅上打量着她说,我们的导师厉害吧?我跟他做项目的时候,就感受到在他的面前,想偷懒耍滑,哪怕一点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一定是从你的文稿中发现了蛛丝马迹,他对学生要求很严。
会不会是莱杰尔透露了这事。她没去看他的眼睛。
他绝对不会的。达卡奇语气肯定,莱杰尔一定守口如瓶。
不管他是从文稿中发现的还是听说了什么,我都不反感他的教诲,他的批评让我受益匪浅。我已认识到了这事做得太不靠谱,是对自己不负责的行为。教授对我真是恩重如山,他亲自出面为我找学校负责人申办续签签证,他和你都是我终生铭记的恩人。她没提请他帮助申办绿卡的事,只说了布朗为她续签证的事,她知道这对他来说也是件非常棘手的事,她不说出她的意愿,也是考虑到不能给他太大的压力,让他为难,她也于心不忍。她想,他若有把握办成这事,他会主动对她说的,好在她的签证还有两年期限呢。她接着说,我已暗自下了决心,要认真完成《美国二十世纪小说论》。这篇论文,得有新的视角,新的观点。要突破他人形成的樊篱,具有全新的面貌。我要对得起他的期望。把这篇论文写好,对我未来的发展是个基础。
这事不能怪你,是我的私心造成的。我只想着公司的利益,为了让你挤出时间,出了个馊主意,派莱杰尔协助你。达卡奇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杯草莓酸奶递到她面前,康,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再要求你为我们翻译长书,让你有更多的时间去攻读你的学位,完成学业。这不是说我们就不再合作,而是以另一种形式进行互利合作,我有个两步走的设想。第一步,以公司的名义聘请你做我们公司的中国文学部顾问,你的职责很简单,就是给我们介绍中国当代优秀文学作品,你认为适合我们出版的,就给我们提供一个故事梗概,再写份你的推荐书,如果市场评估获得通过,你不用自己动手翻译,你可推荐他人来做这个工作,只要你帮我们做些组织联络工作。在你读博期间,我不会占用你多少时间。第二个设想,当然是你获得博士学位之后的事。我们可以进一步开展合作,范围会更阔更广。你不是想在中美文化中架座交流的桥梁吗?我协助你来做这件事。我们采取合作的方式共同完成你的这个愿望,可以利用我们的资源,比如,邀请中国有影响的作家来短期旅行,与美国作家交流,出席作品推介会,办书展、朗诵会、笔会等等。根据我们的条件,能做的项目很多,我们可以做到双赢。我们共同来创办一个机构,我来出资,由你来承办和负责具体运作,这个机构就以你的名字命名,“康沫若中美文学交流俱乐部”,你看如何?
这是沫若心仪已久的梦想和憧憬啊,不曾想到他现在就给她绘出了蓝图,她心里仿佛突然涌动起浩荡的阳光,和汩汩的蜜泉,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你设想得太好了,她喜不自禁地说,这个构想让我太激动了,可是,达卡奇,她第一次直呼其名,我又感到不安,我担心……
你是担心你的去留?达卡奇知道她的不安所在,为了让她的心安定下来,就开门见山跟她说,只要你不想做海归回去发展,你就走不了的。我在你闭门译稿这段时间,托人向有关部门做过咨询,我们完全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我们签份聘任协议,就可以去领来几份申办绿卡的表格,你只用按格式如实填写,交给我就不用操心了,我派专人负责办理这件事。
绿卡是那些希望留在美国发展的留学生心里的一个难解的结,这个结在沫若心里纠结了有段时期,很多人为了一张绿卡,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艰辛,以致有些人不得不委屈自己的灵魂。达卡奇的这席话,像一双温情的手帮她松开了心底的这个结,可她没有让心底的惊喜喜形于色,她约略想了下说,这样做好吗?你们公司有没有这样的先例?
这是我们公司的事,你不用再为此事操心。这件事我应下了就会对你负责。
谢谢,她冷静地对他一笑,有没有交换条件?这件事对我太重要了,我心里有些发慌,有种不踏实感觉。
你这个小女孩呀,可真厉害!达卡奇笑了起来。我只是想留下你,没有任何交换条件。你尽可以放心了吧,我不会要求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绝对尊重你的意愿。
我很感动。她眼睛突然湿了,对他粲然一笑说,达卡奇,你很可爱。
真的?
她点了下头。
他的手越过桌面伸向她,她的手与他的手相遇,紧紧地握了一下。你酸奶还没喝呀。他松开了她的手,把吸管插进奶盒里,递到她手上,喝完我们该回家了。
他们在停车库分手,她没让他送她,他们礼节性地相互拥抱了一下,就上了各自的车。沫若回到家里,已是夜里凌晨一点了,正值中国的正午。她往冰箱里存放完食品,就给母亲打电话。她已很久没与家里联系,也没开邮箱,父母联系不上她,肯定担心死了。铃声只响了五下,就传来了母亲的声音。母亲遇事一向冷静从容,可她却听出母亲声音有些急切,不由涌起一缕内疚,儿行千里母担忧啊!她的第一句话就问,出什么事了,怎么不给家里电话?
她甜甜地叫了声妈,什么事都没出,我好着呢。接着就不停地道歉,把她赶译稿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刚刚完成工作,又在准备博士论文等等一口气说了出来。她听到了母亲一声深长的叹息。她的心突然一紧,眼睛就蒙上了潮雾,她故作轻松地说,这不就给您打电话了吗?妈,你们好吗?香洲天很热吧,我们这里也三十多度了,你们回家一定要开空调,不要舍不得电费,她说她现在除了译书写文还在一家公司兼职,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完全没问题,要他们不要为她省吃俭用。为了让母亲放心,她报喜不报忧地把她所有的好事毫无保留地都跟母亲说了,但与志理离婚的事除外。我在这儿遇到了很多好人,样样顺心,样样都好,我的导师是个大学问家,是全美著名文学理论家,对我可好了,我那位师母把我当成了他们的孩子,做了好吃的总不忘了喊我呢。你们把自己的身体保养好,就是对我的最大支持。她突然想到父母的年龄,妈,我记得您的出生日是1948年8月24日,过几天就是您的生日,您想要什么,我给您快递去。
谢谢女儿,母亲平静如水地说,你妈什么都不缺,你能记着妈的生日对妈就是很安慰了。你不用把心思放在这些琐事上,把书读好才是正道。
妈,您做好思想准备啊,等我毕业,我请您和爸爸一道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看我戴博士帽。在我们哥大,毕业典礼可是非常隆重的啊。
好的,我们等着这一天。
爸爸呢?
他参加经贸考察团到欧洲去了。这届政府快换届,他可能要到政协去了。
妈,您还打算工作几年哪。
我是医生,不过六十五,怕是不让我离开岗位呢。嘿,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有事做心里快乐。
妈,您可得自我保重。
母女俩有说不完的话,谁也不想先挂断。还是母亲比较理智,她说,宝贝,你那边已是凌晨了吧,你该上床歇息了,改天我打给你。再见。
沫若毫无睡意,她开了邮箱。她估算了下,大概有两个多月没开了,邮箱爆满了。她约略算了下,数十封呢。大多是国内发来的,很多人她都不熟悉,她决定先读朋友和熟人的。她点击的第一封是雨霖的,她告诉她说,搬进了新居,过上了她想要过的生活,说她若回国就可住到她家里。说她已去医院做了产检,B超显示,她怀的是个女儿,你祝贺我吧,这也正是我所期盼的呢,你这个教母可得再给我找点活干,让我在生孩子前多挣点外快,我们很需要钱啊,要供房贷,还要为小公主的到来准备丰厚的物质呢。
她不由笑了起来,你这家伙!她回复说,首先祝贺你就要做妈妈了!现在就有个活儿给你做。你先就当代中国文坛作个调研,看看哪些作家出了哪些有影响的作品,就最有影响的作品选几部读一读,看看可有你喜欢的。先选两三部推荐给我,写个故事梗概和你的推荐理由,就是它好在哪里。用英文写,发给我。同时将原作寄我。我们先进行市场评估,如果获得通过,就请你翻译。你只要认真来做,一定会做得很好的。如果译得好,出版后又有好的销售业绩,你的收入就会像泉水那样汩汩不断呢。
她回的第二封信是给浮云的。说《花都》她刚刚译完。出版不成问题,已列入出版书目,请他放心。并说,她正在集中精力和时间做毕业论文。看别的书的时间相对要少一点,他若发现了非常好的书,请他推荐给她。文体不限。
她发现邮件中有写《火》的原野,写《老宅》的白圭,还有写《深山女人》的女作家杜宇的信。他们都是有影响的当代中国实力派作家,也是她喜爱的作家,他们的代表作她都读过,真让她喜出望外,马上给他们一一回复,说她中学生时代就是他们的粉丝,非常喜爱他们的作品,希望能读到他们的大作。她将她的联系方式写在了信后。盼望多联系。
她一口气回复了二十多封信,才洗漱上床,已是清晨五时了。
沫若决定结束和亨利的性伙伴关系,是他求婚之后作出的决定。她不讨厌他,但也不爱他,他们的往来只是互慰寂寞的游戏,她对他没有那种依恋和思念的感觉。就是说她没有爱过他,她虽然当面回绝了他的求婚,但她知道他还不想放弃,来过很多电话和短信,她装作不知道,她不能给他以希望和幻想。晌午时分,他的电话又来了,她没接。他接着发来了短信,说他就在她门外,他知道她在家。她觉得再开门麻烦就大了,她关了手机,到厨房吃了点东西,悄无声响走到门边,从猫眼里向外窥看,他还站在那里拨电话。她的心又有些发软了,可她立即告诫自己,不能软,不能开门见他,她狠下心,走回书房,拿出布朗作了批注的论文稿。一旦下了决断,就不会更改的,她就有这个本事,排除一切干扰,去做她要做的事。当她亲眼看到左志理与吕宇亲密地在一起时,她的心就像有无数的小刀在割一样疼痛,可一旦她决定结束这段她投入真情的迷恋的时候,她就不再拖泥带水了,说结束就结束。她没有给亨利任何许诺,结束他们的往来,没有内疚。她的心很平静。她很快就走进《美国二十世纪小说论》里去了。她让她的全部精力投入到书海和文献之中。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