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塔斯曼的乌龟旁(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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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就这样进行着,直到弗雷德里克好奇,当他死的时候,这个县上会不会有一个人(邻县就更少了),来到他的床边看望他。

他坐在桌子边上,开着的窗户外飘进来强烈的烟草味和嘈杂的声音,让他禁不住去听育空人的谈话。

“你还记在九十年代早期的克尤库克潮吗?”他听到一个人这样说,“嗯,他那时和我是朋友,做一些买卖。我们有一艘很小的汽船,布拉特巴特号。他给船起的这个名字,但最后船被卡住了。他是很小心的。嗯,先生,就像我说的,他和我把装满了货的布拉特巴特号开到了警戒处,然后启动克尤库克号,我负责打火和引擎,他掌舵,甲板由我俩一起负责。有时我们会把船靠在岸边,去砍柴火。那时是秋天,蘑菇冰块正飘流而下,我们已经为冰冻期做好了一切准备。你知道,那时我们已经在北极圈以北了,而且还在继续向北航行。但是有两百个矿工,如果要过冬,他们都需要食物,而我们有粮食。

“然后,先生,他们很快就开始赶超我们,乘着独木舟和木筏顺流而下。他们打算离开。我们紧跟着他们。过了一百九十四天后,我们没有任何理由继续跟着他们。所以我们掉头动身了。一阵寒流袭来,水流得更快了,真见鬼,如果我们不能在溪流的上游停靠就太糟糕了。布拉特巴特号给牢牢地套住了。根本推不动。我说:‘所有食物都浪费了,真是可惜’。那时我们正要乘独木舟离开。‘那我们就停在这里,把它们吃完吧。’他说。幸亏我们这样做了。我们就在布拉特巴特船上过冬、打猎,跟印第安人做买卖,而当第二年河流解冻之后,我们就带回了价值八千美元的兽皮。我们两个人度过了整个冬天。但是他从没说过一句发脾气的话。他是我见过的脾气最好的搭档。但他还是跟人干架!”

“哈!”另一个声音传过来,“我记得那个冬天,奥伊利·琼斯要他退出怀提迈尔镇。但特拉弗斯没有。他放出第二次狠话之后,跟强壮的特拉弗斯发生了冲突。那是在怀特卡里布。‘我是一只狼!’琼斯狂叫道。你知道他的风格,腰上别着把枪,脚上踏着一双鹿皮鞋,头发披到了背上。‘我是一只狼,’他又叫喊道,‘而且今晚是我的嚎叫之夜。听到没,你这个又高又瘦的人兽杂种?’——这是对强壮的特拉弗斯说的。”

“然后呢?”另外一个声音停顿了一下后发问道。

“不到两秒钟功夫,奥伊利·琼斯就躺在了地板上,而特拉弗斯正坐在他身上,和气地让别人给他递一把切肉刀。他只是砍掉了奥伊利·琼斯所有的长发。‘现在嚎叫吧,该死的,叫吧,’特拉弗斯边说边站起来。”

“对于这么个狂野的人而言,他还是很冷静的。”第一个人接着说,“我看到他在利特尔渥弗林玩轮盘赌,两个小时输了九千块,然后又借了些钱,十五分钟之内又把钱赢回来了,然后买了些酒,换了些现金——真见鬼,这全都发生在十五分钟之内。

有一天晚上,汤姆异乎寻常地清醒,而弗雷德里克也加入了这个听得全神贯注的年轻人的圈子,他坐下来听他兄弟讲严肃而搞笑的布朗岛黑夜失事事件;讲当一半的船员都失踪了的时候,他游过一群鲨鱼;讲德赛和他一起带着一粒大珍珠游到了岸边;讲装饰好的木栅栏围在草地皇宫的周围,这里面住着玛莱皇后和她的国王,他是一个遭遇海难的华裔欧亚人;讲德赛珍珠的阴谋;讲在这个荒野之夜里疯狂的宴会和舞蹈,快速到来的危险和突然的死亡;讲皇后和德赛**,德赛和皇后的女儿**,而德赛,每一个关节都被压碎了,但还活着,被绑在了浪小的礁石上喂鲨鱼;讲瘟疫的侵袭;讲手鼓的击打声,邪恶至极的医生的傩舞;讲飞越那些被困住的人,追猎野猪;讲最终被塔斯曼营救,而塔斯曼自己去年被人用短柄小斧砍死了,头被放在某个美拉尼西亚的要塞——所有这些都在呼吸着太阳下燃烧着的岛屿的温热、放纵和狂野。

弗德里克坐着入迷了,仿佛不是他自己;听完故事之后,他感觉有种奇怪的空虚。当他集中精力注视着旧地图上的插画的时候,他又回忆起了孩童时代。那时,他也梦想着在远方惊险刺激的冒险,渴望到波光粼粼的海上。而且他都有了出走计划,但是,他也知道工作和职责。也许这就是区别。也许那就是在他哥哥眼中所蕴含的奇妙智慧的秘密。那一刻,微弱而遥远地,他间接地感受到自己瞥见了哥哥之前看到的神奇幻象。他想起了波莉说的一句犀利的话。“你错过了浪漫。你为了利益放弃了浪漫。”她说得对,但是,不公平。他曾经想要浪漫,但手上总是有工作。他总是辛辛苦苦工作,日以继夜,从来不辜负别人的信任。但是他错过了爱情,哥哥生活的世界永远就是耳边私语听到的故事。汤姆做了什么能配得上这些?一个挥霍者,一个虚度光阴的歌者。

他的地位高。他将会是加利福尼亚州的下一任州长。但是,会有谁出于爱意,来看望他,呆在他身边?想到他所有的财产,他嘴里似乎就有种干燥和有沙砾的感觉。财产!现在他看着自己的财产,一千美元就像任何一千美元一样,他生命中的每一天也都没有变化。他从来没有把地图上的画面变成事实。他从没击败他的情敌,也没有女人给他点过烟。一个人一次只能睡在一张床上——汤姆说过这样的话。当他努力估算自己有多少张床,买了多少张毯子的时候,他颤抖了。他所有的床和毯子也不能让一个人从地球的另一端来看望他,抓住他的手,并大喊道:“在塔斯曼乌龟的旁边!”

他把这些告诉波莉,讲述时还暗示着对这种不公平的抱怨。而她回答道:“事情就是这样。这是父亲买下来的。他从不会讨价还价。这是一件高贵的事情,他要很体面地付钱。你吝惜那个价钱,难道你不明白。你保全了你的动脉,保住了你的钱,而且可以呆在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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