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同名树(1 / 1)
二十八、 同名树
2018-04-15 作者: 丁捷
二十八、 同名树
太阳还斜吊在半空,离晌午还有个把时辰,严家的厨房里就飘起了炊烟。Www.Pinwenba.Com 吧黑嫂以为厨房的火没熄灭,赶忙跑进去,看见如花正在整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黑嫂不禁有些奇怪。
奇怪的不仅仅是黑嫂,连如花自己都有些不明白自己。自从曹怀义来到了严家,她空荡荡地飘在半空的心好像着了地,又有了紫风在家时的踏实感。她不再像以往那样,养在倦怠无力的状态里,而是每天起得早了些,细心收拾自己的妆梳。她还经常换起了衣服,头发总是梳理得油光水滑,似乎恨不得每天都有一个崭新的形象展现出来。而这一切的变化,是严紫风被抓走以后都不曾有的,她本人也没有觉察自己是在生活里用起了心。
黑嫂忍不住问:少奶奶,你怎么亲自下厨房了,你想吃什么,对我说一声就是了。
我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就要心乱,就要生病。如花微微一笑,说,忽然想起从前在家里学做的几道点心,想做出来给公公和客人吃呢。黑嫂心眼实在,听不得这话,就要夺如花手中的活计。如花死活不依,硬是把黑嫂推进了灶膛口,说你实在要帮忙,就帮我添火吧,我在娘家时,爹娘经常教导说,女人做活计的日子长,不能把自己的活儿全丢掉,女人要有女人家的手艺和心肠的。
开饭的时候,如花将冒着热气、烤得脆黄的芝麻酥饼端上饭桌,请孝翁尝一尝。如花说话的时候,一直拿眼角的余光瞅曹怀义,其实她最希望的,是曹怀义这个外地人能喜欢自己亲手做的点心,最好他能发出一些少见多怪的大惊小叫。孝翁尝了一块点心,点头称赞,要怀义也尝尝。如花有些紧张地看着曹怀义将点心送入口中,不知道他会否觉得好口味。曹怀义吃了一口,没有任何表情。
如花有些失望,低头不语。她自己却再没有勇气去尝自己做的那饼子。吃过饭,来到那株广玉兰树下蹓跶。一阵风吹过,凋谢的玉兰花便洒落下来,有落在如花的肩头,又掉到地上的,她都没有觉察。曹怀义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后边,他拾起一株玉兰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闻了闻,才有一阵幽幽香气,携带着苦苦的青涩味,停留在鼻下、唇间,又探入咽喉和肺腑。曹怀义随口说道,身躯已死,气息犹在,闻香知品,玉兰花好品格高尚啊。
如花回过头,看了曹怀义一眼。可能是曹怀义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说话时的一本正经。如花忍不住笑起来,心里骂了一句书呆子。曹怀义见了她那表情,忽然严肃地说,呵,呵呵,嫂子在嘲笑我,骂我书呆子。我的话很呆很好笑吗。
奇怪,你怎么知道我骂你书呆子?如花脱口而出,说,好笑好笑,不像人说的话,当然好笑。
瞎猜的,嫂子果然骂我,一定是看我白吃白住,厌烦了吧。
哪儿是骂你,我是在夸你。如花说,不像人说的话,就是像书上说的话,文文的!
曹怀义听了,竟然也忍不住笑起来,说,你还真会变着法子骂人。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让如花等一会儿,就跑进院子的巷口里,搬了一把梯子,架到玉兰树上。如花问他要做什么,他也不回头,爬上去折下几枝玉兰花枝递到如花面前,说我给你做几个花瓶,把它们放在里屋里,会满屋生机、生香。如花装着不高兴的样子说,这是我的同名(命)树,你怎能爬到我身上折我的枝呢!我的心都感到疼啦。曹怀义争辩说,我哪里爬到你身上啦?忽然两个人都察觉到这话不对劲,如花拿眼瞪了一下对方,曹怀义满脸通红,连声说,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得罪人了,得罪人了。
如花故意板起脸,接过花束,看着含苞待放或正在怒放的玉兰花,倒在心底深处生出一缕柔情来,还夹着一点莫名其妙的妒意和自怜。曹怀义这人细心得很,他看着若有所思的如花,就没话找话地说,中午你做的点心真好吃。如花听了这话,倒是有些特别的高兴,可她又必须尽力压抑住内心的那种劲儿,她说,真的吗,你喜欢吃,我会做很多种饼子,从小我就跟我的姐姐比手艺,她做出一道饼,我一定要弄出两道来,还要比她的口感好。后来她比不过我,就练字比我,练字我可没有那耐心劲儿,把我输得可惨了!
曹怀义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亮,他自言自语说,我对你的姐姐充满好奇,真想见见她。如花说,我姐姐生得可漂亮了,还是个才女呢。怀义说,当然当然,我当年没听你姐夫少夸过。
如玉瞪大眼睛,一时没听懂他的话,一时明白后又被他的话弄得惊讶不已。待曹怀义从自己无意的蠢话中醒过来,见眼前的女子已经在使劲憋着两眼的泪。他想这下完了完了,恨不得弄两个嘴巴子自己吃吃。如玉的情绪可等不得他去表达什么懊悔,她冲他哭着嗓门儿说,你这人,你这人最好早点离开我们家,回你的南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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